他没有像楚惜音那样发起一场轰轰烈烈的仪式,甚至没有对身边焦急的同伴发表任何演说。
他只是一个人,默默地走进尘封的储藏室,从一个上了三道锁的箱子里,取出了一块珍藏多年的、锈迹斑驳的旧收音机零件。
那块碎裂的城墙砖中浮现出神秘铭文的真正来源。
是苏昭宁第一次尝试与物质世界建立连接时,留下的唯一痕迹。
他握紧那枚冰冷的零件,独自一人登上了长城最高处的那段烽火台。
风声呼啸,吹得他衣衫猎猎作响。
他找到墙体上一道最深、最狰狞的裂缝,将那枚收音机零件,用力地、一寸寸地嵌入其中。
“你说,你想碰一下这个世界。”他对着裂缝,声音低沉沙哑,却带着一种撼动山河的执拗,“那我就把你的名字,砌进它最疼的地方。”
话音落下的瞬间,异变陡生!
整段古老的墙体,竟突然金光暴涨!
那光芒不刺眼,却无比厚重,仿佛沉睡了千年的龙脉被骤然唤醒。
一道比蛛丝还要纤细的数据流,竟从地底深处升腾而起,它精准地找到了那枚收音机零件,温柔地缠绕了整整三圈,然后才带着一丝不舍,缓缓隐没回墙体深处。
那姿态,如同一个跨越了时空与维度的、迟来的握手。
而在城市的另一端,沈清棠正在中心医院的数据库里,发现了令人震惊的异常现象。
多名正在接受“情感锚定疗法”的重度情感障碍患者,在同一时间段内,脑电波竟不约而同地捕捉到了一段来源不明的微弱脉冲信号。
凭借着超凡的直觉,她立刻将这起事件与苏昭宁的消失联系在了一起。
一个大胆到近乎疯狂的念头在她脑海中形成——“群体记忆承载假说”。
她大胆提出,个体的意识会消散,但如果足够多的人,用足够强大的意念共同怀念同一个人,那么这份磅礴的“愿力场”,或许能像一个无形的容器,将那个人消散的意识碎片,暂时地、奇迹般地聚合在一起!
说做就做。
她立刻通过秘密渠道,组织了一场史无前例的活动——“静默倾听夜”。
她邀请了所有曾受过苏昭宁帮助的人,在当晚齐聚长城脚下。
当夜幕降临,上万名背景各异的人汇聚于此。
没有口号,没有仪式,只有沈清棠的一句引导:“闭上眼,想她。”
万人同时闭目,在心中默念着那个名字。
一股无形而强大的愿力冲天而起。
奇迹发生了!
在长城上方的夜空中,无数细小的水汽开始凭空凝聚,在万人愿力的牵引下,缓缓勾勒出一个轮廓——那是一头标志性的、随风飘动的银白色长发!
轮廓仅仅持续了七秒,便在风中消散无踪。
但这七秒,已足够让所有人热泪盈眶。她来过,他们知道。
深夜,当人群散去,万籁俱寂。
一个身影再次出现在长城顶端,正是秦昭。
他一动不动地站在那道裂缝前,目光复杂地盯着那枚已与墙体融为一体的收音机零件。
林小满不知何时也走了过来,并肩站在他身旁,同样一言不发。
风声在两人之间流淌,仿佛过了几个世纪那么久。
终于,秦昭开口了,他的声音里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几乎可以称之为“迟疑”的音调:“如果……我不是来阻止你的呢?”
林小满闻言,身体微不可察地一僵。
秦昭缓缓抬起手,摊开掌心。
一缕比沈清棠观测到的精纯的极细数据丝,正在他的掌心旋转,而数据丝的末端,正悄无声息地与地底深处那片由万人愿力汇聚成的光点,建立了微弱的连接。
“如果我只是……”他艰难地组织着语言,仿佛在学习一种全新的表达方式,“还没学会……怎么加入。”
他猛地抬头,第一次用毫无遮掩的目光直视林小满。
那一刻,他冰冷如寒潭的眼中,竟破天荒地映出了漫天真实的星光。
“你们能教我吗?”
这个问题,轻飘飘的,却比任何武器都更有分量。
远处,第一缕穿透暮光带的晨光,精准地照射在两人之间的那道砖缝上。
就在那枚收音机零件旁,一朵由光与数据交织而成、从未有过的“记忆之花”,正迎着朝阳,缓缓绽放。
天光大亮,人潮还未涌上这古老的城墙。
喧嚣与希望都沉淀为昨夜的传说,而那枚深嵌在钻石裂缝中的小小零件,却仿佛刚刚开始它的脉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