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国阶梯尽头,亿万愿力光点仍在升腾,像无数未闭之眼,凝望着这片被记忆唤醒的大地。
林小满低头看着掌心那朵由苏昭宁数据流凝成的花——花瓣透明,内里游动着细碎的数据流,仿佛她轻声哼唱时的呼吸仍藏在其中。
那笑声还未散尽,却已如风中残烛,摇曳欲熄。
耳边,花灵最后的警告如冰针刺入脑海:“根断则梦亡。”
他缓缓抬头,目光扫过人群。
发光森林边缘站满了基底人类、半融合体、甚至几个从云栖端投影而来的意识残影。
他们仰望着这座通天阶梯,眼中燃着久违的光——那是希望,也是恐惧。
可叶寒不在。
那个曾与他并肩摆摊、在废墟里分食一罐过期豆子的兄弟,消失了。
通讯频道突然震颤,苏昭宁的声音断续传来,像是穿过了千层防火墙才勉强抵达:“流动城……有异常信号……。”
空气凝固了一瞬。
林小满眼神微沉。
他知道这意味着什么——他的脑频图谱已被植入“纯粹形态协议”的核心算法,成为一场盛大献祭的引信。
他们要用他的“旧”,来验证他们的“新”。
用一个拒绝改造的肉体凡胎,去证明塑形进化的终极正确。
他忽然笑了。
笑得极轻,却带着市井小贩独有的讥诮与锋利。
他从怀中取出一朵干枯的玫瑰,花瓣早已脆裂,茎上还缠着2024年那家老花店的标签纸。
这是母亲葬礼上唯一的陪葬品,是他穿越时空后死死攥住的最后一丝真实。
他将它别在衣襟,正对心脏的位置。
“他想用我的‘旧’,证明他们的‘新’?”他低语,声音不大,却让四周升起的愿力光点都微微震颤,“好啊,我这就去他的新世界,偷点老东西回来。”
流动城悬浮于液态金属河之上,宛如一座永不停歇的机械心脏,随河水脉动起伏。
整座城市由银灰色纳米集群构成,建筑如呼吸般开合,街道如蛇般蜿蜒延伸,只为迎合行人一个念头。
这里是塑形者的圣地,是“进化”本身具象化的舞台。
林小满混入城门检查口,披着记忆贩子的旧皮——破旧斗篷、背篓里堆满伪造的记忆芯片,手腕上的古书卷纹身被老根特制的“孢子尘”遮蔽。
这种来自发光森林底层菌脉的微粒,能短暂干扰生物扫描,连造物主的边缘节点都难以捕捉其存在。
可刚踏入主街,一阵尖锐哭喊撕裂了城市的和谐幻象。
一名孩童模样的塑形者被形态审判官按在地上,四肢扭曲变形,试图挣扎出金属锁链。
他不过十岁模样,皮肤呈淡金色,眼睛像两颗融化的琉璃球。
广播冰冷播报:“检测到肢体比例偏离标准模板0.7%,判定为不稳定变量,执行净化重塑。”
林小满脚步一顿,拳头紧握。
这,是艺术品?还是实验品?
他想起楚惜音曾说过的话:“我们不是变得更自由,而是被更精密地定义。”
他强迫自己迈步前行。
任务优先——金属花匠培育的“永铸藤”,是唯一能稳定神国屏障结构的活体植物。
没有它,信仰之书构建的精神领域将在三天内崩塌,所有被唤醒的记忆都将化为乱码风暴。
就在这时,全城广播骤然响起,音浪如潮水席卷每一条街道:
“楚惜音将在中央广场进行‘终极形态展演’——以液态之躯,重构艺术本源!”
林小满心头一震。
楚惜音……她竟然真的站上了这个舞台?
他加快脚步,穿过层层流动的人群。
越靠近广场,空气越灼热。
那是高密度能量场的征兆,是纯粹形态协议启动前的预热。
中央广场早已化作一片红色熔炉。
楚惜音悬浮半空,全身已彻底转化为流动的金属液体,虹彩光泽随情绪波动不断变幻。
她的双臂延展成刀锋羽翼,在空中划出燃烧般的轨迹,每一次振翅都激荡起一圈意识涟漪。
“我不是模板!”她嘶吼,声音穿透层层防护罩,“我是风暴!是未被定义的可能!”
台下塑形者狂热呐喊,有人流泪,有人自毁原有形态,只为追随这道光芒。
林小满终于挤到前排,正欲激活信仰之书的共鸣频率,却见楚惜音猛然转头——精准锁定了他。
那一瞬间,她的眼神变了。
愤怒、痛苦、挣扎,在虹色瞳孔中激烈交战。
她嘴唇微动,似要说什么,却被高塔上传来的声音打断:
“她已接受‘纯粹形态协议’,你的情感污染,到此为止。”
叶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