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易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泛起的最后一丝涟漪,脸上恢复了那贯有的从容与平静。
他抬手,不轻不重地敲了三下厚重的实木门板,声音在寂静的走廊里显得格外清晰。
“进来。”
门内传来一个苍老却中气十足、带着不容置疑威严的声音。
张易应声推门而入。
书房内的景象与他想象的相差无几,却又在细节处彰显着主人的身份与品味。
这是一间面积颇大的书房,采光极好,即便在夜晚,柔和的灯光也将室内照得亮堂。
四壁皆是顶天立地的红木书柜,里面密密麻麻、分门别类地塞满了各种书籍,从厚重的马列毛邓着作、军事理论、中外历史,到一些地理志、古典文学。
甚至还有一些看似与主人身份不符的农业科技和现代经济管理类书籍,可见主人阅读涉猎之广。
空气里弥漫着旧书卷特有的墨香,以及一种淡淡的、清雅的檀木香气。
房间中央铺着一块厚重的、图案古朴的地毯。
靠窗的位置,一张宽大厚重的红木书桌如同磐石般稳居中央,桌面上除了必要的笔墨纸砚和一部红色的内部电话外,异常整洁。
而此刻,最引人注目的,是书桌一侧已经摆好的一副象棋。
棋盘是紫檀木的,棋子是沉手的玉石所制,温润而有质感,显然经常被摩挲。
书桌后,一位老者正端坐在太师椅上。他穿着一身没有任何军衔标识的深灰色中山装,身形依旧挺拔,不见寻常老人的佝偻。
满头银发梳得一丝不苟,脸庞上刻满了岁月的沟壑,但那双眼睛,却丝毫不见浑浊,反而如同历经风霜的鹰隼,开阖之间精光四射,仿佛能穿透人心,看尽世事浮沉。
他手中正捧着一本摊开的《孙子兵法》,但张易进来的瞬间,他的目光便已从书页上抬起,落在了这个缓步走进来的年轻人身上。
此人,正是叶知夏的爷爷,执掌魔都守备区、在军界拥有赫赫威名与深厚影响力的叶英雄!
“叶老,您好。晚辈张易,冒昧前来打扰。”
张易在距离书桌约三步远的地方停下脚步,身体微微前倾,行了一个晚辈见长辈的礼,语气恭敬,却不显卑微,声音平稳清晰。
叶英雄没有说话,只是用那双锐利的眼睛上下打量着张易,目光如同实质,带着久居上位者自然形成的强大压迫感,仿佛要将他从里到外看个通透。
寻常年轻人在这目光下,怕是早已手足无措,冷汗涔涔。
然而,张易却依旧静静地站在那里,身姿挺拔如松,眼神平静地与叶英雄对视,没有丝毫闪躲。
他的呼吸均匀,脸上甚至还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对长辈的尊敬笑容。
那无形的压力落在他身上,仿佛泥牛入海,未能激起半分波澜。
片刻的沉默后,叶英雄眼中闪过一丝几不可察的讶异和欣赏。
他缓缓放下手中的书,脸上严肃的表情稍微缓和了一些,指了指书桌对面的椅子,声音洪亮:“坐。”
“谢叶老。”
张易道谢后,从容地在那张硬木椅子上坐下,腰背自然挺直,双手平放在膝盖上,姿态放松却不失仪态。
叶英雄没有寒暄,目光扫过桌上的象棋,直接问道:“年轻人,会下棋吗?”
张易目光也随之落在棋盘上,微微一笑,语气谦逊而坦诚:“回叶老,略知一二,登不得大雅之堂。不过小时候,家父倒是时常拉着我下几盘。”
他这话说得巧妙,事实上,以张易被系统强化过的学习能力和逻辑思维,再加上童年时父亲那种科研工作者特有的缜密思维熏陶。
他的象棋水平,早已远超业余爱好者,足以与专业选手一较高下,尤其擅长布局与计算。
叶英雄闻言,眼中兴趣更浓。他本就是棋痴,在这大院里难逢对手,连儿子叶振国在他手下都走不过几十个回合。
听到张易会下,而且还是家学渊源,顿时来了兴致。
“哦?那正好,陪老头子我手谈一局如何?”
叶英雄不由分说,已经伸手开始摆放棋子,动作干脆利落,带着军人特有的雷厉风行。
“叶老有命,敢不从尔?只是晚辈棋力浅薄,还请叶老多多指教。”
张易从容应下,也伸手帮忙摆棋,动作不疾不徐。
棋局开始。
叶英雄执红先行,一上来便是凌厉无比的中炮盘头马,攻势如潮,大开大合,充满了战场上排兵布阵、一往无前的气势,棋风与他军人身份极为契合。
张易执黑应对,起初看似被动防守,步步为营,实则暗藏机锋。
他的防守绵密无比,如同织就了一张无形的大网,总能于看似不可能的缝隙中化解掉叶英雄的凶猛进攻。
他的棋风与他的人一样,沉稳、冷静、深谋远虑,每一步都经过精确计算,不仅考虑当下,更放眼十步之后。
中盘阶段,张易抓住叶英雄一次微小的冒进,一步精妙的马后炮暗手,不仅化解了危机,反而瞬间扭转局势,反客为主,占据了场上的主动权!
他的车马炮在他精妙的调度下,如同拥有了生命,在楚河汉界两岸纵横驰骋,隐隐形成了合围之势,将叶英雄的老帅逼得有些狼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