退开。陆昭的声音像碎冰相撞,左眼却固执地锁住她的脸,去供桌下躲着。
可苏晚竹哪肯退。
她盯着玄夜胸口那团被陆昭攥住的黑雾——那是弑主之力与血月之力的纠缠体,也是封印阵的关键锚点。
影傀的虚影正顺着黑雾往上爬,半透明的指尖即将触到陆昭晶化的手背,一旦让她碰到,晶化核心的暴走就会彻底失控。
吼——!
震耳欲聋的咆哮撞碎祖堂的窗纸。
苏晚竹转头的瞬间,看见一道黑影破门而入。
那是骸骨,他的脸完全被晶化覆盖,左眼的位置裂开蛛网般的纹路,右半边脸却还残留着流民首领的轮廓——他的嘴角沾着血,晶化的右臂上还挂着半截石狮子的碎块,显然是撞开祖堂外的镇宅石狮冲进来的。
骨......苏晚竹的声音卡在喉咙里。
她在荒星时教过骸骨辨认方向,用兽皮给他缝过护腕,可此刻他眼里只剩一片混沌的红,唯独到了她面前时,脚步竟微微顿住,喉间发出类似呜咽的低响。
拦住影傀!苏晚竹突然大喊。
她不知道失去理智的骸骨能否听懂,但她看见他晶化的瞳孔微微收缩——那是荒星流民首领对最原始的反应。
下一秒,骸骨如同一头发疯的辐射兽般扑向影傀的虚影,晶化的肩膀重重撞在那团黑雾上。
嗤啦——!
影傀的幻象被撞出一道裂痕。
苏晚竹看见黑雾里渗出墨绿色的液体,那是影后残魂被晶化能量灼伤的痕迹。
骸骨的晶化皮肤也在剥落,露出
这一拳直接砸穿了影傀的胸口,幻象碎片如飞灰般簌簌掉落。
卑贱的流民!影傀的尖叫拔高,你以为晶化之躯能伤我?
但苏晚竹知道有用。
荒星的晶化本就是辐射能量的具象化,而影后残魂来自百年前的资源战争——两种能量本就相克。
她趁此机会抓住陆昭的左手,将他往自己身侧带了半步。
陆昭晶化的右手还插在玄夜心口,却任由她扯着走,额角的晶化纹路已经漫过眉骨,只剩左眼还亮着。
晚竹......他的声音轻得像叹息,封印阵的金光在变暗。
苏晚竹低头。
地面的金色纹路确实在消退,方才被断掌鲜血激活的蚀骨毒正在被影后残魂的力量吞噬。
她咬了咬舌尖,血腥味在嘴里炸开——痛觉回来了,从断掌的伤口开始,像火舌般舔过整条手臂。
这很好,痛觉意味着她的身体还在反抗晶化。
再撑半刻。她摸出袖中最后一块蜜糖。
那是今早陆昭塞给她的,说怕你断掌时太疼。
此刻糖纸已经被血浸透,她却像捧着救命符似的,用未受伤的手剥开,张嘴。
陆昭的喉结动了动。
他晶化的嘴唇裂开细小的缝,苏晚竹趁机将蜜糖塞进去。
甜腻的蜂蜜味在两人之间漫开,陆昭的左眼突然亮了一瞬——那是他在荒星时最爱的味道,是她用最后半块兽肉跟黑市商人换的,是他们在破木屋里分食时,他说比皇宫里的蜜饯还甜的味道。
有用。陆昭的右手突然收紧,玄夜的惨叫声再次响起。
苏晚竹看见黑雾里的影傀在疯狂挣扎,而陆昭体内的晶化纹路竟暂缓了蔓延,蚀骨毒在蜜糖里?
苏晚竹笑,血珠从断掌的伤口滴在他晶化的手背上,荒星的毒草要加蜜糖才能中和苦味,我试过的......
话音未落,玄夜突然发出一声闷吼。
他脖颈的血月胎记地裂开,一团漆黑的影子从中窜出——那是影后残魂的本体,比影傀更凝练,更阴毒,正张牙舞爪地扑向陆昭的晶化核心。
封印阵!苏晚竹大喊。
她断掌的伤口开始渗出幽绿的光,那是蚀骨毒与晶化能量共鸣的标志。
地面的金色纹路突然暴涨,像活过来的金蛇般缠住影后残魂,将其往虚空裂缝里拽。
玄夜的身体被扯得变形,他的指甲在青石板上划出深沟,却终究敌不过封印的力量。
我不会死!影后残魂的尖叫震得房梁落灰,血月还会升起,晶化终将吞噬一切——
话音戛然而止。
虚空裂缝闭合的瞬间,祖堂突然安静下来。
苏晚竹听见自己剧烈的心跳声,听见陆昭急促的呼吸声,听见骸骨粗重的喘息声。
她低头,看见玄夜的身体瘫在地上,脖颈的血月胎记已经褪成淡粉,像从未存在过;影傀的虚影彻底消散,连黑雾都没剩下半丝。
完成了?陆昭的声音轻得像羽毛。
他晶化的右手从玄夜心口抽出,带出一串黑血,整个人晃了晃,靠在苏晚竹肩头。
苏晚竹这才发现他的左脸也完全晶化了,只有左眼还映着她的影子,疼吗?
苏晚竹如实说。
她的断掌伤口正在渗血,痛得她直吸气,可她还是用未受伤的手托住陆昭的后颈,但比你好。
陆昭笑了。
他晶化的手指摸上她的脸,在她鼻尖轻轻一刮,你知道吗......我第一次吃你给的蜜糖,是在荒星外的集市上。他的声音越来越轻,那天我扮成流民,蹲在角落看你跟黑市商人砍价......你举着半块兽肉说换块糖,我家那位嗜甜......
苏晚竹的眼泪砸在他晶化的手背上。
她想说话,却见他的眼皮缓缓合上,呼吸渐渐平稳。
祖堂里的铜灯还在摇晃,照得两人的影子在墙上晃成一片。
骸骨蹲在门口,晶化的脑袋搁在膝盖上,像只大型犬般发出低低的呜咽。
风从破窗吹进来,卷起地上的香灰。
苏晚竹望着陆昭晶化的脸,突然想起荒星的夜晚——那时他们裹着同一张兽皮,她数着他口袋里的糖块,说等回了天枢星,我给你买一整箱。
现在她有能力买一整箱了,可他却闭着眼睛,连糖的甜都尝不全。
她贴着他的耳朵轻声说,我带你回家。
祖堂外的天色开始泛白。
苏晚竹抱着陆昭站起身,断掌的伤口还在疼,可她走得很稳。
骸骨亦步亦趋地跟在后面,晶化的脚掌在青石板上踩出一个个浅坑。
晨光透过窗纸照进来,在陆昭晶化的脸上镀了层金边,像给他盖了张温柔的被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