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感觉有什么东西从头顶落下来,像一片羽毛,轻轻落在她发间。
“阿晚。”
熟悉的声音裹着桂花糖的甜,在她头顶响起。
苏晚竹猛地抬头,看见半空中浮着一团微光,像片被月光浸透的白莲花瓣。
那光太弱了,弱到她几乎以为是错觉,可那声音,那带着江南软语的尾音,分明是……
“娘?”她颤抖着伸出手,指尖几乎要碰到那团光。
可那光突然暗了暗,像被风吹散的萤火。
苏晚竹的意识再次下沉,最后听见的,是陆昭贴着她耳朵的低笑:“别怕,我在。”苏晚竹的指甲几乎要掐进掌心的血肉里,幻象里那些渗着毒的声音还在啃噬她的神经。
直到那缕带着桂花香的风裹着熟悉的尾音拂过发顶,她的瞳孔才猛地收缩——半空中那团微光虽弱,却比血月更清晰地勾勒出母亲的轮廓。
她踉跄着站起来,晶化地面割得膝盖生疼,可这点痛哪及得上心口翻涌的酸涩。
五年前被押上流放舰时,她最后看的是母亲灵位前那盏将熄的长明灯;荒星地洞最黑的夜里,她总梦见母亲摸着她的头说晚竹要乖。
此刻这团光比所有梦境都真实,她抬手想去碰,却在指尖要触到那片白莲花瓣时顿住——这会不会又是玄夜的诡计?
孩子。白莲残魂的指尖轻轻落在她额角,凉得像母亲生前为她擦汗的帕子。
苏晚竹的左眼突然涌出滚烫的泪,混着未干的毒血打湿了对方半透明的衣袖。
幻象里那些扭曲的脸开始碎裂,书生的周氏面容发出尖啸,将军的黑雾被撕成碎片,最后连二字都成了飘散的灰。
你没有错。残魂的声音带着说不出的疲惫,当年我自愿成为苏家第一任。
血月契约需要活祭,他们说只要我承担克夫命格,就能保苏家百年富贵......
苏晚竹的呼吸骤然停滞。
她想起被驱逐前周氏冷笑着说你娘的命早卖给血月了,想起荒星流民嘲笑苏家的灾星都是娘胎里带的诅咒,原来最荒诞的传言竟藏着最残忍的真相。
她望着残魂边缘逐渐消散的微光,突然抓住对方手腕:那你为什么不告诉我?
为什么要让我替你们受这五年苦?
因为......残魂的指尖抚过她左眼的金纹,契约需要血脉延续。
我本想等你及笄时用命换你自由,可周氏......话音未落,祖堂突然剧烈震动,血月的红光穿透琉璃瓦,在地面投下扭曲的影子。
玄夜的笑声像淬了毒的针:好个母女相认的戏码!他周身黑雾翻涌,指尖掐出九道血印按在祭坛上,但血月要的是活祭,不是忏悔!整颗天枢星的能量开始疯狂汇聚,祖堂的梁柱发出呻吟,连晶化地面都裂开蛛网般的缝隙——那些裂缝里渗出的不是土,是泛着荧光的星核能量。
苏晚竹被震得踉跄,陆昭未晶化的右手却像铁箍般扣住她后心。
她这才发现他的晶化已经蔓延到右肩,青灰色纹路正沿着脖颈往脸颊爬,可他的眼睛亮得惊人,金红相间的光在瞳孔里翻涌,那是双生晶核在燃烧。
她抓住他染血的衣袖,你的晶化......
撑得住。他的声音带着晶化侵蚀喉管的沙哑,却笑得像初见时在月光下递糖的模样,你娘说清了真相,现在该我清场了。
话音未落,陆昭的右手突然泛起刺目的金光。
苏晚竹这才注意到他掌心不知何时凝出半枚晶核——那是方才断臂时溢出的弑主之力,此刻正顺着他的血管往指尖涌。
玄夜的冷笑还挂在脸上,就见那道金光穿透黑雾,直接刺入他心口。
你......玄夜的瞳孔骤缩,脖颈处突然浮现暗红胎记,形状竟与白莲残魂周身的血月纹路分毫不差,这不可能!
你怎么会知道......
因为你忘了。陆昭咳出一口黑血,晶化的指节却更用力地掐进对方心脏,我已经不是那个只会跪着接圣旨的锦衣卫千户了。他的右眼彻底晶化,金红光芒却比任何时候都灼亮,你利用血月契约操控苏家,利用周氏残魂制造幻象,甚至用我父亲的死来刺激我......他顿了顿,喉间的血沫沾在玄夜衣领上,但你漏算了一件事——
晚竹的痛,我比谁都清楚。
玄夜的身体开始剧烈颤抖,脖颈处的血月胎记突然凸起,像有什么活物在皮下蠕动。
苏晚竹下意识要伸手,却被陆昭用未晶化的左手拽进怀里。
他晶化的断臂还抵在她胸口,此刻双生晶核的光流转得更快,将两人护在金色光茧里。
别看。陆昭的下巴抵着她发顶,晶化的右脸蹭得她发疼,那是影后的残魂,当年她和你娘签契约时......
话未说完,玄夜的惨叫声撕裂了整个祖堂。
苏晚竹抬头,正看见他脖颈的胎记裂开细小的缝,暗红液体从中渗出,在地面汇成扭曲的符号——那符号与白莲残魂消散前留下的光纹,竟完美重合。
陆昭的呼吸突然急促起来,晶化纹路已经爬上他的左脸,可他扣住苏晚竹的手却更紧了。
她能感觉到他心口的晶核在发烫,像要把最后一丝力量都输给她。
昭......她攥住他染血的衣襟,我们不会有事的,对吗?
陆昭低头吻去她眼角的泪,晶化的睫毛扫过她脸颊:当然。他的声音轻得像叹息,因为我还没带你去看荒星的月亮——虽然那里没有真的月亮,但我答应过你,要把我的眼睛,做成最亮的那盏灯。
祖堂外突然传来急促的脚步声,是锦衣卫的绣春刀相撞声。
可苏晚竹此刻什么都听不见,她只看见陆昭晶化的右手还插在玄夜心口,而玄夜脖颈的血月胎记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蠕动,仿佛有什么东西,正急于破茧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