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术结束后的东宫,并未恢复宁静,反而陷入一种更紧张的等待氛围。太子李承乾尚在麻药余韵和剧痛后的昏睡中,脸色苍白但呼吸平稳。
孙思邈和李恪被李世民强令去偏殿休息,要求他们必须三班倒,轮流值守,确保太子身边时刻有最高明的医者监控病情。
两人虽疲惫不堪,但也知术后感染和并发症的风险极大,不敢推辞,约定好轮换时辰后,李恪先去歇息,孙思邈则守在太子榻前,密切观察着脉搏、体温和伤腿包扎处有无异常渗液。
李世民将杜远召至东宫一处僻静的书房。皇帝屏退左右,脸上带着手术顺利暂告一段落后的松弛,但眼底深处依旧藏着化不开的凝重。
“杜小子,此次辛苦你了。”李世民开口,声音带着倦意,“若非你那惊世骇俗之法,承乾怕是……唉。”
“陛下言重了,此乃臣之本分。”杜远恭敬回答,心中却知李世民找他绝不仅仅是客套。
果然,李世民话锋一转,语气变得低沉而锐利:“承乾的腿,如今是暂时接上了,但能否真正康复,尚在未定之天。这朝堂上下,不知多少双眼睛在盯着这里。朕刚刚收到百骑的密报……”他顿了顿,目光如电扫过杜远的脸,“萧瑀、裴寂,还有那几个五姓七望的老家伙,前几日秘密邀了泰儿,在一处私园聚会。”
杜远心中猛地一凛。百骑司,李世民麾下最神秘、最高效的情报机构,果然无孔不入。他面上不动声色,静待下文。
李世民冷哼一声:“具体谈了些什么,探子没能探听周全,但那几个人聚在一起,又是在这个节骨眼上,用脚指头想也知道,必是与承乾的腿伤、与你们这次手术脱不了干系!只怕是等着看笑话,甚至……准备落井下石!”
听到这里,杜远内心已是翻江倒海。他作为穿越者,熟知这段历史的大致走向——李承乾最终被废,李泰、李治相继卷入储位之争。
但他亲身卷入其中,感受到这种历史洪流在身边涌动,尤其是亲眼见证李世民对朝堂动向的掌控力时,仍不免感到一种强烈的震撼和一丝寒意。
皇帝看似坐镇宫中,焦心儿子伤势,实则对长安城内的暗流涌动了如指掌。萧瑀、裴寂等人自以为隐秘的聚会,在百骑面前如同透明。
这种强大的信息掌控能力,是维持皇权、平衡朝局的关键。杜远再次深刻体会到,能在贞观朝立足的,绝无侥幸,李世民这位千古一帝的权术和心机,深不可测。
尽管他这只“蝴蝶”已经扇动了翅膀,用超越时代的手术试图改变李承乾的命运,但围绕储位争夺的政治暗战,似乎依然沿着某种惯性在推进。
萧瑀、裴寂这些传统势力代表,对挑战旧有秩序的“异端”(包括他杜远和这次手术)的排斥和打击,几乎是必然的。而李泰被卷入,也符合史书对其有夺嫡之心的记载。历史的韧性,让他暗暗心惊。
杜远迅速压下心中的波澜,脸上露出适当的凝重和一丝愤慨:“陛下明鉴!此等小人,只顾私利,罔顾太子殿下安危与国家稳定,实在可恨!
不过,如今手术初成,一切当以太子殿下康复为重。只要殿下腿伤能愈,任何宵小之辈的阴谋诡计,自然不攻自破。”
李世民满意地点点头,杜远的表现符合他的期望——专注于事,不急于卷入政治纷争。“你小子所言极是。当前首要,确是承乾的伤势。朕已加派心腹守卫东宫,一应饮食用药,皆需经孙神医或恪儿查验。外面那些风浪,朕自会处置。你且安心,协助孙神医他们照顾好承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