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咬金在一旁听得瞪大了牛眼,实在憋不住,瓮声瓮气地插话,语气里充满了直白的怀疑:“一个小娃娃?能有这么大本事?吹破天了吧?”
村民们立刻不乐意了,仿佛受了莫大的冒犯。又一个汉子抢上前一步,急赤白脸地分辩道:“哎!这位程壮士,你可别不信!远哥儿的本事那是实打实的!地里头那些新庄稼——那叫红薯和玉米的,就是远哥儿不知从哪儿弄来的仙种!长得泼辣,又快又好,瞅这长势,秋里肯定是个前所未有的大丰收!俺们往后再也不怕饿肚子了!”
“还有那曲辕犁!”另一个瘦高个连忙补充,比划着,“也是远哥儿画的图样!俺们照着打制出来,好用得不得了!犁地又深又省力,出的活计比以前多出一倍不止!要不俺们哪能开出这么多好地!”
“养猪养鸡的新法子也是远哥儿教的!你看那猪崽,长得滚圆!”
“村里娃娃们认字念书,也是远哥儿抽空在教!”
“就连打个水井、修个水渠、铺段路,远哥儿说的准头,从来没错过!”
村民们你一言我一语,争先恐后,如数家珍般诉说着那位“远哥儿”的种种神奇事迹,语气中的那份爱戴、敬佩与近乎迷信的信赖,浓烈得几乎要化为实质流淌出来。所有的线索,所有的奇异之处,最终都毫厘不差地指向了那个神秘莫测的“远哥儿”。
李世民越听,心中越是惊骇。改良农具、培育并推广前所未见的高产新作物、革新畜牧之法、教化乡里稚童、甚至精通水利工程……这其中的任何一样,都绝非一个寻常孩童所能企及,这分明是经天纬地、安邦定国的柱石之才!他脑海中电光石火般闪过过年时百骑司密报上那寥寥数语——英雄楼诗会,惊才绝艳的少年冠军,名字似乎就叫……杜远!
难道……真的是他?!
一股难以言喻的激流瞬间冲遍四肢百骸,李世民强自按压住狂跳的心房,努力维持着面部表情的平静无波,甚至让嘴角依然挂着一丝温和商人的好奇微笑,顺着话头问道:“诸位乡邻如此盛赞,真是听得在下心向往之,恨不能立刻一见。不知这位‘远哥儿’高姓大名?此刻是否便在村中?不知我等是否有缘,能拜见一番?”
那老汉笑道:“远哥儿姓杜,单名一个远字。这会儿嘛……”他抬头眯眼看了看日头的位置,“估摸着正在后山他那宝贝苗圃里忙活呢。两位郎君若是真想见,等喝完水,歇歇脚,俺可以带你们过去瞅瞅。”
杜远!
这个名字,如同一道九天惊雷,毫无征兆地在他心湖最深处轰然炸响!
所有的线索,所有的猜测,在此刻完美地串联在一起,严丝合缝!诗压群儒、语惊四座的神童,那个让他和房玄龄、杜如晦等心腹大臣私下里反复推敲、将信将疑、几乎要以为是世人以讹传讹塑造出的传说人物……竟然真的存在!而且,就活生生地藏在这秦岭深处、一个几乎与世隔绝的小山村之中!
李世民感觉自己的心跳骤然失序,猛烈地撞击着胸腔,握着缰绳的手心甚至微微沁出了汗渍。他借着抬手接水的动作掩饰内心的震荡,接过村民递来的粗瓷水碗。碗中井水清冽甘甜,沁人心脾,但他此刻的心情,却如同被投入烈焰的滚油,沸腾不休,难以平息。
他马上就要亲眼见到,那个让他魂牵梦绕、苦苦寻觅、足以震动整个大唐江山社稷的少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