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林锋的语气加重了一些，『他平时说话，整个营区都能听见。可那天，他几乎没怎么大声过。他背着手站在我们身后，我从他的影子里，看到他的手一直在抖。很轻微，但他以为我们没看见。』
吴哲的呼吸停顿了一下。这个细节，他当时并未留意。
林锋继续说道：『他让我们核对那份清单，一遍，又一遍。为什么？吴哲，你也是老兵了，你告诉我，一次常规的装备报废销毁，需要走这么严谨的流程吗？需要连长亲自监督，反复核对编号吗？』
『……不需要。』吴哲艰难地吐出三个字。
『然后，就是许三多。』林锋的声音仿佛带着魔力，将那个下午的场景在吴哲脑海中重新构建起来，『他指着清单上的一行，挠着头说，『连长，这个编号好像不对，比其他的多了一位。』你还记得高城连长是怎么回答的吗？』
『他说……可能是打印错误。』吴哲的声音更低了。
『对，打印错误。』林锋的嘴角勾起一抹冷峭的弧度，『他说完这句话，立刻就把清单从许三多手里拿了回来，然后迅速收进了口袋。他的动作太快了，快得像是在掩饰什么，生怕我们多看一眼。』
吴哲的身体微微颤抖起来，不是因为伤口的疼痛，而是一种从心底升起的寒意。他感觉自己似乎正在接近一个被刻意隐藏的真相。
『这些……这些或许都只是巧合。』吴哲还在做最后的挣扎，但他的声音已经没有了之前的底气。
『是吗？那最关键的一点呢？』林锋的声音陡然变得锐利起来，『吴哲，你忘了！那份清单！那张纸！』
『纸？』
『那不是普通的A4纸！』林锋一字一顿地说道，『那是军用三防加密纸！水浸不坏，火烧有特殊的化学气味，上面的字迹在特定光线下才能完全显现！这种纸，是用来传递最高级别情报的！他用这种纸打印一份报废装备清单？你不觉得可笑吗？』
吴哲的脸色变得一片煞白。
『我们所有人都核对完之后，他做了什么？』林锋的目光灼灼，逼视着吴哲，『他当着我们所有人的面，掏出了他的打火机，把那张纸，烧了。烧得干干净净，连一点纸灰都没剩下。』
『现在，你告诉我，吴哲！』林锋的声音不大，却在狭小的洞穴里产生了回响，『如果那真的只是一个无关紧要的打印错误，他有必要这么做吗？他销毁的不是一张纸，他是在销毁证据！他是在用这种决绝的方式告诉我们，那张纸上的某个东西，绝对不能落到别人手里！』
『他不是在玩密码游戏。』林锋的声音缓和了下来，却带着一种沉重的力量，『他是在赌。他赌的，就是我们当中，有人能想起这一切反常的细节。他赌的，就是许三多的憨直，能发现那个被他刻意留下的『错误』。他赌的，就是我们在被逼入绝境的时候，能把所有线索串联起来，找到他留下的唯一生机！』
『这不是游戏，吴哲。这是一个指挥官，对他手下的兵，最沉重，也是最后的信任！』
洞穴内，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吴哲低着头，看不清表情。他的肩膀在微微耸动。
许久之后，他才抬起头，眼眶有些发红。
『……加密纸……他烧了它……我……我想起来了。那天风很大，他用手护着火苗，直到那张纸完全变成黑色的灰烬。』
他的声音带着一丝颤抖。
『我明白了。』
吴哲深吸一口气，眼神中的迷茫和动摇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破釜沉舟的决然。
『把你的便携电脑给我。』
林锋将一个巴掌大小的军用电脑递给他。
吴哲接过电脑，手指在微型键盘上飞快地敲击起来。一行行复杂的代码在屏幕上闪过。
『敌人的网络封锁很严密，我需要绕开他们的追踪……有了！』
吴哲的眼睛一亮，他将那串在脑海中盘旋了无数次的数字输入进去。
屏幕上，经过复杂的解析和转换，一个红点，出现在一张卫星地图上。
『找到了……』吴哲的声音有些嘶哑，他将屏幕转向林锋，『坐标指向……北纬23.5度，东经108.2度……在军用地图上，这个区域被标记为……73号禁区。』
他停顿了一下，咽了口唾沫。
『代号……『幽魂禁区』。』
林锋看着屏幕上那个被涂成黑色的区域，以及那个不祥的代号，眉头紧紧皱起。
就在这时，一种独特的，非自然的嘶鸣声，从洞外隐隐传来。
那声音不大，却极具穿透力，像是某种电子设备发出的啸叫。
而且，它正在由远及近，变得越来越清晰。
林锋的脸色瞬间变了。
他一把按住吴哲的肩膀，做了个噤声的手势，然后指了指洞口的方向。
吴哲也听到了那个声音，他的身体僵住了。
追兵，已经到洞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