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氏庄园的书房，厚重的红木门隔绝了外界的喧嚣，却隔不断那无形的暗流涌动。周志远刚结束一个重要的越洋视频会议，眉宇间还残留着些许商海搏杀后的锐利与疲惫。他揉了揉眉心，正准备处理下一份文件，那部专门用于重要私人联络的加密手机便突兀地响了起来，屏幕上闪烁的号码来自一位在京城颇有影响力的老朋友。
周志远按下接听键，语气自然而熟稔：“老领导，今天怎么有空想起我来了？”
电话那头却传来一阵爽朗，却带着几分试探和揶揄的笑声：“志远啊志远，你这可不够意思了！家里这么大的喜事，居然藏着掖着，要不是我家那小子在上海撞见了，我还蒙在鼓里呢！”
周志远微微一怔，心下已有几分预感，面上却不动声色：“喜事？老领导，您这话我可听不明白了。我家老大还在医院躺着，哪来的喜事？”
“还装！还装！”对方笑声更大了，带着一种“你我心知肚明”的亲昵，“当然是你们家二公子小蓓的喜事啊！听说找了个才貌双全的女朋友，还是哈佛的高材生？这可是大喜事啊！什么时候办酒，可一定得通知我！”
周志远的脸色瞬间沉了下去，但声音依旧平稳，甚至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无奈和澄清：“老领导，您这绝对是误会了。小蓓那孩子是带了个同学回来玩，就是普通的同学关系，年轻人一起聚聚，不知道怎么就以讹传讹，传成女朋友了。根本没那回事，您可别听风就是雨。”
“啊？只是同学？”对方显然愣住了，语气里充满了意外和不解，“可我那小子说，在好几个场合都看到他们出双入对，亲密得很，小蓓可是亲口跟人介绍那是他女朋友啊！这……”
“年轻人爱开玩笑，场面上的话当不得真。”周志远打断他，语气斩钉截铁，不容置疑，“我们家的情况您也了解，小蓓的婚事哪有那么简单？就是个普通同学，各位朋友的好意我心领了，但这确实是场误会。”
又寒暄了几句，周志远才挂断电话。然而，这仅仅是个开始。
接下来的一个多小时里，这部电话几乎成了热线。上海本地的商界巨贾、来自港岛的老友、甚至几位颇有分量的政界人士，电话一个接一个地打进来，内容大同小异，都是带着或真诚或试探的恭喜，询问周家二公子与那位“日本女友”的“好事”。
周志远起初还耐心解释，但到后来，面对那些或真糊涂或装糊涂的追问，他的耐性几乎被耗尽，回复变得越来越简短和公式化。
“谢谢关心，没这事，误会了。”“那是他同学，年轻人自己玩罢了。”“劳您费心，真的不是外界传的那样。”
每一个电话挂断，他书房的空气就冷冽一分。他站在巨大的落地窗前，看着窗外精心修剪却莫名显得肃杀的庭院，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他周志远在商海沉浮几十年，何曾需要如此费尽口舌地去向外人澄清一件子虚乌有的事情？而且，澄清的效果微乎其微——他几乎能想象到电话那头的人，放下电话后那怀疑和玩味的表情。
终于，又一个电话进来，来电显示是一位与他相交多年、彼此知根知底的老兄弟，也是少数几个真正了解周家底线和周志远为人的人。
电话接通，对方没有客套的恭喜，沉默了几秒后，传来一声沉重的叹息：“志远，是我。外面传得沸沸扬扬的，到底怎么回事？我听说小蓓最近可是带着那个女孩，出席了不止一个场合，介绍得可是清清楚楚。你这句‘同学’，可糊弄不了所有人啊。”
周志远听着老友直白的话，紧绷的下颌线松动了一下，同样叹了口气，语气里透出难得的疲惫和一丝怒意：“老哥，不瞒你说，家里确实出了点问题。小蓓这孩子……被迷了心窍了。”
“果然。”对方了然，“我就知道，以你的性子，绝无可能点头。别说国籍那层关系，就单说找个外国媳妇，咱们这老脑筋，有几个真能转过弯来的？何况还是……唉，小蓓这次真是糊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