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太祖开宝元年(968年)春,汴梁贡院外的朱雀大街上,杏花如雨般飘落,却盖不住人群的喧哗。数百名身着儒衫的考生围在红榜前,有的踮脚张望,有的双手合十祈祷,还有的捧着经书反复核对——这是宋太祖登基以来的第五次科举放榜,也是录取人数最多的一次,而年过七旬的赵烈,正拄着拐杖站在街角的茶摊旁,手里攥着一卷《五代科举考》手稿,目光在红榜与人群间流转,仿佛在对比两个截然不同的时代。
“中了!俺中了!”一阵激动的呐喊突然响起。一个穿着洗得发白儒衫的年轻书生,捧着榜单痛哭流涕,他叫张师德,是曹州寒门子弟,父亲是佃农,为了供他读书,卖了半亩薄田。此刻他跪在地上,朝着家乡的方向磕头,泪水混着泥土,却难掩眼中的光芒。
赵烈走上前,递过一方干净的帕子:“后生,恭喜了。”
张师德接过帕子,擦了擦脸,认出赵烈——去年科举前,他曾在国子监听过赵烈讲五代科举的往事。“赵公!您也来了!”他激动地说,“若不是您去年说‘大宋科举不问出身’,俺还不敢来应试呢!俺村里的老秀才说,这要是在五代,俺连贡院的门都进不来!”
赵烈点点头,想起后唐天成三年(928年)的科举——那时他随李嗣源的使者去洛阳,见贡院外满是世家子弟的仆从,寒门士子只能在街角徘徊,连看榜单的资格都没有。“五代时,科举要‘五人联保’,还得有三品以上官员推荐。”他翻开《五代科举考》,指着上面的记载,“后晋天福年间,我在幽州见过一个老儒,考了一辈子科举,却因没有官员推荐,始终没能参加殿试,最后郁郁而终。”
张师德凑过去,看着手稿上的字迹,忍不住感叹:“还是大宋好!今年录取了一百二十人,寒门子弟占了七十人,比去年还多!俺听说,陛下(赵匡胤)特意下旨,‘凡有真才实学,无论出身,皆可录取’,还把录取名额增加了三倍,这在五代想都不敢想!”
正说着,一阵马蹄声传来。主持科举的宰相薛居正带着随从巡查,见到赵烈,赶紧翻身下马:“赵公,您怎么也来凑这份热闹?”薛居正是后周旧臣,曾参与《旧五代史》编纂,与赵烈是旧识。
“老夫是来看看,大宋的科举,到底比五代强在哪里。”赵烈笑着说,“刚才听这后生说,今年录取了一百二十人,比后周显德年间多了三倍,是真的吗?”
“是!”薛居正点头,领着赵烈走向贡院,“陛下说,‘乱世靠武,治世靠文’,如今大宋一统在即,需要更多文人治理地方,所以特意扩大录取规模。不仅如此,今年还完善了‘糊名誊录’——考生的名字用纸条糊住,考卷由誊录官用朱笔抄写,考官看不到原卷,连笔迹都认不出,彻底杜绝了舞弊。”
走进贡院,赵烈看到数十个书吏正在整理考卷,有的在核对朱卷与墨卷,有的在登记录取考生的信息。薛居正指着一个正在工作的书吏:“那位是国子监博士李昉,负责考卷的终审。今年有个世家子弟,文章写得极好,却因引用典故有误,被李博士驳回,最终没能录取。换做五代,这样的子弟早就考官系中第了。”
赵烈想起后梁开平年间的科举舞弊——那时的考官收受贿赂,把“录取名单”提前卖给世家子弟,有的考生甚至没进考场,就能中第。“如今这般严谨,确实能选出真才。”他在手稿上写下:“宋初开宝元年,科举录取百人,寒门占半,糊名誊录完善,废荐举之制,此乃‘重文’之始,破五代‘士族垄断’之弊。”
午后,赵烈随薛居正来到国子监。这里原是后周的“国子学”,如今经过扩建,已成为大宋最高学府,院内满是读书声,有的学子在背诵《论语》,有的在讨论经义,还有的在临摹冯道刻印的九经。
“赵公请看,这是今年新招的国子监生。”薛居正指着一群年轻学子,“其中有三十人是寒门子弟,陛下特意赐给他们‘廪膳’——每月有两石粟米、一贯铜钱,不用再担心温饱。五代时,国子监生都是世家子弟,寒门子弟连门槛都摸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