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绝离开后,“林记”食摊依旧每日开门营业,生意甚至比以往更加红火。林微熹将全部精力都投入到了生意中,研究新菜品,拓展客源,甚至还雇了一个老实本分的妇人帮忙打杂。
她试图用忙碌来填满所有的时间,让自己没有空隙去思考那些扰人心绪的问题。白天在灶台前、食客间穿梭,尚能维持表面的平静。可每当夜深人静,独自躺在炕上时,那份被刻意压下的空落和混乱便会悄然浮现。
码头送行时,萧绝那双坚定甚至带着侵略性的眼眸,总在不经意间闯入她的脑海,让她心惊肉跳。她一遍遍告诉自己,那只是少年人情窦初开的一时迷惑,等他去了更广阔的天地,见了更多优秀的女子,自然会明白过来,他对她的依赖,只是亲情错位。
然而,萧绝的第一封信,彻底击碎了她这自欺欺人的想法。
信是在他抵达州府官学半月后寄到的。厚厚的一叠,用的是官学特制的信笺。
前半部分,他详细汇报了官学的情况:学识渊博的先生,严谨的课程,丰富的藏书,以及来自各州才俊的同窗。他适应得很好,课业上很快脱颖而出,甚至得到了某位大儒的几句夸赞。字里行间,能看出他的勤奋与进取,逻辑清晰,文采斐然,已颇具风骨。
林微熹看着,心中不禁涌起一股“吾家有儿初长成”的骄傲。她的崽,果然是天之骄子,无论身处何地,都无法掩盖其光芒。
可信的后半部分,笔锋陡然一转,语气也变得截然不同。
“……州府繁华,人烟阜盛,然每每独处,眼前心中,唯有姐姐音容。思及姐姐一人操持‘林记’,辛苦备至,绝寝食难安。官学膳食尚可,然总不及姐姐亲手所做一碗清粥之味。昨夜梦回,见姐姐立于院中海棠树下,笑靥如花,醒来惆怅良久,只觉长夜漫漫,孤枕难眠。”
看到这里,林微熹的脸颊蓦地烧了起来,心跳也失了节奏。这……这哪里是弟弟对姐姐该说的话?这分明是……
她强压着心头的悸动,继续往下看。
“同窗中有好事者,闻绝家中尚有姐姐,常戏言欲做媒人或毛遂自荐,绝皆厉色拒之。姐姐乃绝此生最重要之人,无人可替代,亦不容他人觊觎。姐姐在家,亦当如是。闻镇上‘张记’少东家近日常来光顾,其人心术不正,姐姐务必远之。若有登徒子纠缠,姐姐不必顾忌,直言已许人家即可。”
这已近乎是赤裸裸的宣告和“警告”了。他不仅在表达他那不容错辨的思念,更是在以一种强势的姿态,隔空划下领地,警告她身边可能出现的任何异性,也……警告她。
信的末尾,他写道:“学业未成,功名未就,绝不敢有负姐姐厚望。然盼归之心,日甚一日。恳请姐姐善自珍重,待绝归来。纸短情长,言不尽意。”
落款是:“绝,亲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