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夫人张氏也是脸色剧变,她立刻明白过来,陈知礼的夫人怀有身孕已满三月,正是需要格外小心的时候!
今日为了救她弟妹,竟是耗神费力至此,若是因此伤了腹中的胎儿……
那她侯府可真是万死难辞其咎了!
“快!快将西厢房收拾出来!要快!”张氏厉声吩咐着下人,自己也急得团团转。
手术室内,盼儿靠在椅子上,一手捂着微隆的小腹,脸色比刚才更加苍白,眉宇间带着一丝隐忍的痛苦。
顾四彦冲到她身边,二话不说,立刻抓起她的手腕诊脉。
他的手指因后怕而微微颤抖。
片刻之后,顾四彦紧绷的脸色才稍微缓和了一些,长长舒了一口气。
万幸!万幸!
盼儿只是因过度劳累和精神高度紧张,导致气血略有波动,动了些许胎气,并未见红,脉象也还算平稳,远未到滑胎的危险地步。
他立刻取出随身携带的安胎丸,让盼儿服下,又开了方子,让人速去煎煮安胎汤药。
一碗热气腾腾的安胎药下肚,又经过祖父一番金针调理,盼儿腹部的隐痛渐渐平息,苍白的脸上也恢复了一丝血色。
顾四彦这才彻底放下心来,但看着孙女疲惫不堪的模样,心中仍是充满了后怕与心疼。
这场与死神的争夺战,虽然暂时为柳氏抢回了一线生机,却也差点让他的宝贝孙女和未出世的曾孙(或曾孙女)陷入险境。
医者之路,步步惊心,莫过于此。
而柳氏能否真正闯过接下来的感染关、恢复关,仍是未知之数。
他忙安排半夏和紫苏两个扶着孙女去候夫人准备好的厢房歇歇。
孟太医在顾四彦冲进去照顾孙女时,便自觉地承担起了监护病人的职责。
他小心翼翼地走到木台边,屏住呼吸,伸出微微颤抖的手指,轻轻搭在了柳氏那依旧冰凉却不再死气沉沉的腕脉上。
指下的触感,让这位在太医院侍奉多年、见惯风浪的老太医浑身一震,眼睛瞬间瞪大了!
这……这怎么可能?
脉象!是生的脉象!
虽然依旧沉细无力,如同风中残烛,微弱得需要凝神静气才能捕捉,但那确确实实是存在的、属于生者的搏动!
而且,与手术前那躁急紊乱、近乎散乱的绝脉截然不同,此刻的脉象虽然虚弱,却隐隐有了一丝根基,变得相对平稳、有序了许多!
这分明是邪气稍退、正气得以暂存的迹象!
更让他震惊的是,随着时间一点点推移,他似乎能感觉到,那微弱的脉息,正在以一种极其缓慢的速度,一点一点地变得稍有力道,一点一点地……好转!
孟太医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判断!
他收回手,用力眨了眨眼,甚至怀疑是自己太过紧张出现了幻觉。
他再次凝神,更加仔细地诊察。
没错!不是幻觉!
这位侯府二夫人,这位在一个多时辰前还被他和顾老神医共同判定为“药石罔效”、“九死一生”的垂死之人,此刻,真的还活着!
而且,正在从鬼门关前,被硬生生地、用一种他闻所未闻的方式往回拉!
一股难以言喻的震撼与钦佩,如同潮水般涌上孟太医的心头。
他行医数十载,自认医术精湛,却也深知医学的边界与局限。
肠痈化脓,几乎就是阎王贴,这是千百年来医家的共识。
可今日,顾家祖孙,竟以这种惊世骇俗的“开腹切肠”之法,打破了这铁律!
这已不仅仅是医术,这近乎是……神迹!
他想着陈知礼的娘子,那个年纪轻轻、还怀着身孕的女子,眼中闪过前所未有的敬意。
江南顾家,金针药缮,名不虚传!
不,其底蕴之深,恐怕远超外界所知!
可惜刚才他没能进来……
与此同时,顾四彦正一心一意地照顾着孙女。
他看着盼儿服下安胎药后,脸色渐渐恢复了些许红润,紧蹙的眉头也舒展开来,呼吸变得均匀绵长,似是累极了沉沉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