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年纪轻,或许是一时糊涂才做错了事……咱们、咱们就把她休了,让她回娘家去,从此不再是涂家的人,行不行?
只是万万不能沉塘啊!毕竟那是一条人命啊!”
她磕头极重,额头很快便见了红印,哭声悲切,不似作伪。
陈知礼目光微凝,看向这突然出来求情的妇人。
见她虽衣着朴素,却收拾得干净整齐,眉眼间颇有几分残留的风韵,与地上那被称为“琼花”、模样更显朴实清秀的犯错女子相比,倒是更显姿色。
他心中暗忖,莫非这是那女子的姑姐或嫂子?
便开口问道:“你是何人?为何要替这女子求情?”
不等那妇人回答,异变突生!
或许是这求情之举带来了一线生机,或许是陈知礼的出现让她看到了希望,原本瘫软在地、近乎绝望的琼花,不知哪来的力气,猛地挣脱了因局势变化而稍有松懈的族丁之手,如同扑火的飞蛾般,跌跌撞撞地冲向陈知礼的马前!
“噗通”一声,她重重跪倒在陈知礼脚边的泥地里,仰起满是泪水和污泥的脸,因极度的恐惧和委屈,以至于声音有些尖锐嘶哑:“公子!求求您!求求您帮帮我!我是冤枉的!我真的没有做那等丑事啊!”
她语无伦次,急于辩解,眼泪汹涌而出:“昨日上午,我独自在家,忽然觉得头晕目眩,难受得紧,就想着躺下歇息一会。
也不知睡了多久,醒来时就发现窗户不知被谁从外面支开了,窗台上……窗台上竟有一只男人的旧布鞋,地上还有一件男人的破外衫!”
“我正吓得不知如何是好,我婆婆就带着隔壁的六婶子进来了,说是问我要之前说好的绣花样子……
她们看见窗台上的东西,再看我刚从床上起来衣衫不整的样子,就、就大声叫嚷起来……
门口很快围了许多人……他们不由分说,就认定我偷人……我说什么他们都不信!没有一个人信我,非要按族规把我沉塘!
公子!我冤啊!我真的是冤枉的!”
她一边哭诉,一边砰砰地磕头,额头上瞬间一片青紫。
陈知礼与身旁的穆云交换了一个眼神,彼此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同样的判断——栽赃陷害!
这手段足够粗陋,在大户人家里简直不够看,但在这种封闭的宗族环境中,却足以致命。
若真是与人私通,怎会如此巧合地在白天、且留下如此明显的“证据”?
傻子也不会这样吧?
可偏偏这群人就相信了!可能不是自家人的命吧?死不死的都无所谓?
陈知礼心中已有计较,他沉声问道:“你口口声声喊冤,那你婆婆何在?你相公又在何处?”
方才那跪地求情的年长一点的妇人站起身,擦了擦眼泪,走上前来,神色复杂地看了一眼地上的琼花,对陈知礼道:“回公子的话,我……我就是她的婆婆。”
她顿了顿,指向旁边那个一直低着头、面色惨白、身体微微发抖的书生男子,“那是她的相公,宏纬……是、是我的继子。”
难怪了,二十六七岁的婆婆,继子和儿媳妇已经二十左右,不熟悉的,根本想不到他们是这层关系。
陈知礼和穆云的目光再次落在那书生身上。
只见他自始至终都低着头,不敢看任何人,尤其是他的妻子琼花和这位继母婆婆,那副懦弱躲避的模样,与眼前这激烈冲突的场面格格不入,显得极为可疑。
事情至此,肯定是先救人救到底。
陈知礼不再犹豫,与穆云一同翻身下马。
他稳步上前,从怀中取出自己的官凭文书,朗声道:“本官乃新任户部侍郎陈知礼!这位是即将赴任大理寺少卿的穆云穆大人!
今日既然撞见此事,断无坐视尔等滥用私刑、草菅人命之理!”
他锐利的目光扫过全场,尤其是那几位面色大变的族老:“尔等所言之事,疑点重重,是否有冤情,一切是非曲直,当由官府审断!”
他转向护卫高瑞,斩钉截铁地命令道:“高瑞!即刻持我名帖,快马前往阳山县衙,命县令即刻带衙役前来此地!
本官和穆大人要在此地,亲自参与审查此案!”
“是!大人!”高瑞抱拳领命,翻身上马,绝尘而去。
池塘边,顿时一片死寂。
只有琼花压抑不住的啜泣声和风吹过草丛的声音。
涂氏族人,包括那老族长在内,全都傻眼了。
他们万万没想到,来看热闹的,竟然是两位即将赴京任职的朝廷大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