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苏合备下厚礼,亲自登门拜访大理寺正刘涛。
刘涛在书房接待了他。
这位掌管刑狱、见惯风浪的大理寺正,神色平静,对顾苏合的来意心知肚明。
他就不明白了,顾家在江南算是家大业大了,还这么置业干什么?钱太多了不就是个累赘吗?能吃多少?能用多少?
他并未看那些堆在桌上的贵重礼物,只是端起茶盏,轻轻吹了吹浮沫。
“顾兄弟的意思,知礼已经代为转达了。”刘涛浅笑道,“清单也给你了,我能做到的也只有这些了。
朝廷发卖产业,自有章程,三司会审,户部主持,公开竞价,价高者得。这是规矩。”
顾苏合笑容满面:“是是是,刘大人说的是!规矩自然不敢破。
只是这公开竞价,水深水浅,消息快慢,总有些门道。
在下只求刘大人能在章程允许之内,行个方便,譬如这发卖的准确时日、竞价的场所、主事官员的脾性……
若能提点一二,让在下不至于像个没头苍蝇,顾某感激不尽!
这些微薄心意,权当给大人和诸位经手的书吏衙役们添些茶水辛苦钱,绝无他意!”他推了推桌上一个不起眼的紫檀木小匣子,里面是一叠京城最大钱庄见票即兑的银票。
刘涛目光扫过那匣子,又看了看顾苏合诚恳的脸,沉默片刻。
他当然明白,这“茶水钱”的分量。
顾家商行财力雄厚,又是陈知礼的岳家,陈知礼又是太子近臣,年少成名,可谓是前途无量……于公,顾苏合所求并未逾越太多;于私,自己跟顾苏合私下关系也不错,知礼还是自己心腹爱将,这顺水人情做了,利远远大于弊。
他终于放下茶盏,语气又缓和了许多:“顾兄弟是个明白人。发卖的细则,户部不日会有公文。
不过……据本官所知,此次发卖由户部李侍郎亲自主持,此人最重程序,但也最烦琐碎纠缠。
竞买者需提前三日,将欲购产业名录及保金交至户部清吏司备案,逾期不候。
至于具体时日……”他顿了顿,声音压得更低,“大约在十日后,地点定在户部西苑的‘清澈堂’。”
顾苏合心中狂喜,脸上却只露出感激的笑容:“多谢刘大人指点迷津!顾某铭记于心!”
这提前备案的要求和准确时日地点,就是千金难买的关键信息!
让他能从容准备,抢占先机。
刘涛微微颔首,算是默认收下了那匣“茶水钱”。
顾苏合跟他打交道的时日不浅,他是相当信任这个人,换别人的礼,这个时候他还真不敢收。
顾家的确不要紧。
在顾苏合起身告辞时,刘涛似乎无意地又提了一句:“此次抄没牵连甚广,盯着这些产业的人……不在少数。
顾兄弟行事,还需稳妥些,莫要太过招摇。都察院那边,眼睛可亮着呢。”
这话既是提醒,也是一种无形的压力。
顾苏合心中一凛,连忙躬身:“刘大人金玉良言,顾某谨记!定当循规蹈矩,绝不令大人为难!”
走出刘府,深秋的冷风一吹,顾苏合才发觉自己后背竟出了一层薄汗。
与这些大人物打交道,如履薄冰,但回报亦是惊人。
顾苏合得了刘涛的提点,如同手握通关文牒,行事愈发缜密而高效。
他一面调集大量现银,一面命心腹管事按照清单上圈定的目标,悄无声息地开始前期查勘。
为陈家父子看中的那八十亩上等水田小庄子和三百亩带山头的大庄子,更是重中之重。
管事们扮作寻常商人或走亲戚的乡绅,不动声色地走访当地里正、老佃户,甚至混入田间地头,查看水利、土质、房屋状况,与清单上刘涛备注的信息相互印证。
“东家,所查都符合,小庄子不论位置还是水源都是不错的。”管事甲低声回报。
“那大庄子呢?”顾苏合更关心这个。
“庄子位置稍偏了些,离官道有七八里土路,但胜在清静,地方大!三百亩好田,山头不高,合适种药材,向阳坡上那片果林打理得极好,桃李杏都有,鱼塘也活泛,更重要的是庄上也有条河,不是真正大旱,水都不会干。
就是主屋有些年头了,瓦片得换,几处厢房也得修葺,估摸着没个二三百两银子下不来。不过庄子里原有的几户长工都是本分人,手艺也不错,留下能用。”管事乙补充道。
顾苏合听完,心中更有底了。
水田是稳赚不赔的买卖,山头基本都是送的,那庄子虽需投入修缮,但潜力巨大,山林、果园、鱼塘都是能持续生钱的宝贝,长远看绝对划算。
他立刻拍板,这两处,志在必得!
十日期限转眼即至。
户部西苑的“清澈堂”内,气氛肃穆又暗藏汹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