腐臭的酒吧被抛在身后,取而代之的是通往“沉没教堂”的、令人窒息的旅程。他们选择了一条鲜为人知的水路,乘坐的是一艘破旧得仿佛下一秒就要散架的驳船,船身沾满粘腻的苔藓和可疑的污渍,在浓得化不开的迷雾中无声滑行。
空气潮湿阴冷,带着浓重的铁锈和腐烂水草的气味。两岸是扭曲、枯死的怪木,枝桠如同鬼爪般伸向灰蒙蒙的天空。除了水流轻拍船体的声音,便只剩下死寂,一种被放大到极致的、各怀鬼胎的沉默。
虚荣站在船头,丝绒西装外套随意搭在臂弯,白衬衫一尘不染,与这肮脏的环境形成尖锐对比。他看似在欣赏——或者说评估——这片绝望的风景,实则全身的感官都如同绷紧的蛛网,捕捉着身后每个人的细微动静。他是乐队的指挥,即使乐手们个个都想篡位,此刻也必须遵循他设定的节拍。
若笠如同船体的影子,一动不动地靠在船舱入口的阴影里。他的存在感稀薄得几乎让人遗忘,但那双冰冷的眼睛每隔一段时间便会扫过全场,精确得像钟表。他在评估威胁,计算最佳的攻击与防御角度,不是为了保护团队,而是为了在变故发生的瞬间,自己能做出最有利的反应。虚荣偶尔投来的眼神,他会用几乎无法察觉的颔首回应,但那是否代表服从,只有他自己知道。
樱花坐在一个相对干净的木箱上,哼着不成调的小曲,指尖捻着一枚深紫色的干枯花瓣。她看似百无聊赖,眼角的余光却从未离开过其他人。那甜腻的香气似乎融入了雾中,变得若有若无。当一只硕大的、长着复眼的水黾试图靠近她时,她轻轻吹了口气,那虫子便猛地一颤,跌落在甲板上,细腿抽搐了几下便僵直不动。她嘴角弯起一个愉悦的弧度,仿佛看到了什么有趣的玩具。这既是在排除微不足道的“障碍”,也是一次无声的警告和测试,测试这环境对她“玩具”的影响,也测试队友们的警觉性。
麻花则在船尾陷入了某种癫狂的创作。他拆解了船上几个早已锈死的阀门和零件,又不知从哪掏出一把小巧的焊枪和一些亮晶晶的粉末,嘴里念念有词地拼凑着什么。刺鼻的酸味和偶尔迸出的细小火花让船夫脸色发白,却又不敢出声制止。麻花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发出咯咯的傻笑,仿佛手中的破烂是世间最有趣的珍宝。谁也不知道那东西最终会是一个开锁工具,一个通讯器,还是一个能把整条船送上天的小玩意儿。他的混乱,本身就是一种不可控的变量。
阿努比斯矗立在船中央,如同风暴眼中沉默的神像。胡狼面具下的金色火焰稳定地燃烧着,手中的黄金天秤权杖纹丝不动。迷雾似乎在他周身自动避开,形成一片诡异的洁净区域。他并非在观察某人,而是在“衡量”所有人。衡量他们的价值,他们的威胁,以及最终可能被“献祭”时的重量。他的沉默比任何言语都更具压迫感,仿佛在无声地宣告:一切皆有价码,而最终审判权,在他手中。
“我们被跟踪了。”
若笠的声音突兀地响起,干涩、冰冷,没有一丝波澜,像一块石头投入死水。
几乎在他话音落下的瞬间,几艘更快更轻的小艇如同水鬼般从浓雾中猛地钻出,艇上挤满了面目狰狞的壮汉,手中粗糙的刀剑和鱼叉在灰暗的光线下闪着寒光。是“守墓人”的外围巡逻队,或者说,是一群嗅到血腥味的鬣狗。
“啧,真是不解风情。”虚荣皱了皱眉,仿佛被打扰了雅兴,而非面临袭击。他甚至没有回头看,只是优雅地整理了一下袖口。
“我的!我的!让我来!”麻花第一个跳起来,脸上洋溢着狂喜。他猛地将刚才拼凑的那个零件——现在看起来像个布满尖刺的金属球——奋力扔向最近的一艘小艇。
那金属球在半空中发出刺耳的尖啸,随即猛地爆开,并非巨大的爆炸,而是喷射出大量浓稠的、令人作呕的绿色烟雾,瞬间笼罩了那艘小艇。烟雾中传来凄厉的惨叫和剧烈的咳嗽声,小艇像没头苍蝇一样乱转,很快便失去控制,撞向旁边的礁石,发出一声闷响。
几乎同时,另一艘小艇已经靠得很近,一个凶徒咆哮着抛出钩索,钩住了驳船的栏杆,试图强行登船。
一道粉色的身影轻盈地滑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