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怨地用丹凤眼刮了他几眼,并且顺手在果盘里抓了把干桂圆,枣子在肚子上比划比划。
“嘶…”李洵轻轻啧一声,哪能不明白王熙凤这暗示性,活灵活现的拿干果比喻是什么意思。
又是桂圆,又是枣……
李洵是来看智能儿与宝玉、秦钟珠胎暗结,没想到自己这边同样如此。
贾政作为寿星,满脸错愕。
看着跪在地上不停磕头,哭得稀里哗啦的小尼姑,他张了张嘴想呵斥,目光扫过主位旁坐着的李洵,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王爷身份尊贵,今日肯赏光已是天大的体面,此刻他端坐不动,自己贸然打发人,岂不是失礼?
不可、不可、万万不可……
于是贾政习惯性又瞥了眼贾母,想要求助母亲,那欲言又止的模样,分明是在问这可如何是好。
智能儿早被王夫人的呵斥吓得心慌慌,但她余光看了眼上面那位穿龙服的王爷又暗自强撑下来,膝行着往贾母跟前挪,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般滚落:
“老太太救命,求您发发慈悲救救贱尼,我师傅要是知道了这事,定然要打死我的!”
声音哽咽,肩膀剧烈颤抖,双手死死抓着地面的青砖,一副走投无路的模样。
贾母皱着眉,语气冷淡颇为不耐烦,她的慈,是看人的,不是随便哪个阿猫阿狗都能特殊对待。
但此时此刻王爷在场,不得不表现慈爱宽厚,温声细语的道:
“你师傅要打你,该去求你庵里的住持,跑到荣国府来做什么?我们家虽宽厚可也管不到庵堂里的事。”
贾母最烦这等没头没脑的哭闹,扰了她儿子生辰的喜悦,当着王爷的面子让她们贾府难堪。
智能儿哭得更凶了,又转向秦可卿,膝行几步扑到她脚边。
“秦夫人,求您成全!求您发发善心…贱尼……和……”话到嘴边,却又羞耻得说不出口。
她一个出家人,不仅思凡破戒,还与秦钟、贾宝玉不清不楚。
如今竟怀了身孕,这事若是传开去外面,怕是要被唾沫星子淹死。
满座姑娘小姐皆是愕然,你看我我看你,都摸不着头脑。
这智能儿前言不搭后语。
一会儿求老爷,一会儿求老太太的,这会子竟又要求秦姐姐了。
她到底是想求谁帮忙?
又到底是什么事情,需要荣国府开脱。
姐妹们的反应更是各异。
贾探春眉头紧蹙,绞着帕子偷偷观察正厅里的长辈,心头隐约有种不好的预感。
这智能儿常年跟着师傅来府里,怎会突然这般失态?她不找别人,偏来荣禧堂求告,莫非与府中子弟有关?
念头一转。
她第一个看向贾宝玉,果然见自家哥哥正往后缩,恨不得躲到屏风后面遁走。
薛宝钗端坐在那里端起团扇掩面,行为动作依旧端庄,无可挑剔,但余光中,她也瞧见了宝玉的小动作。
宝玉悄悄低下了头,耳朵尖都红透了,蜗牛一般,一点一点往后面梭边边,那副想隐身的模样,可不像是问心无愧。
简直就是此地无银三百两。
难道是宝兄弟欺负了这小尼姑?
宝玉一看见智能儿闯进来,早就吓得惊魂不定,私下里他拍着胸脯保证过,不管孩子是谁,他都视如己出,并且会出银子,和秦钟一起养活她们母子。
私下是私下里。
你要是当着我父亲母亲,祖母姐妹说出口,是想害死我不成?!姐姐妹妹今后怎么看待我。
肯定是那件事瞒不住了。
贾宝玉第一时间想到的便是智能儿怀孕事情,被她师傅给发现了。
贾惜春嫌恶地皱了皱眉,同样是出家人,智能儿怎么越看越俗气,哪里及得上妙玉的半分清净高洁,她往年怎会跟智能儿一起玩闹!
史湘云性子最急,忍不住低声问黛玉:“这尼姑到底是怎么了?莫不是受了什么委屈?
她师傅打她天经地义,怎么还跑到荣国府叫苦,难道与这府里有关系……”
后知后觉的湘云眼睛一亮:“难道真是这府里的人,欺负了她不成?!”
见黛玉没应声,又自顾自嘀咕:“要真是府里哪个欺负了她,会是哪个?”
林黛玉单手支着下巴,目光淡淡扫过堂中乱象,对智能儿的哭闹浑不在意,她挨不挨打关我什么事儿?最后把眼睛停留在李洵的脸上。
最慌乱的莫过于此刻的贾宝玉。
他只觉得脸上发烫,从耳根一路红到脖子,手心全是冷汗。
他怎会不清楚?
前阵子他天天和秦钟、智能儿厮混,在水月庵的禅房里说些没羞没臊的话,做些破天荒的事情。
三人行,亲密无间。
如今智能儿怀了孕,那孩子究竟是他的还是秦钟的,连他自己都分不清。
要是被智能儿说出口,父亲知道了,少不了一顿好打。
想到这里,宝玉下意识缩了缩脖子,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于是脚又往后面继续退。
“果然是遇事就遁走的天下第一无能。”李洵瞥见贾宝玉,眯了眯眼睛,心里已是有计划要帮助元春改造一下她的弟弟了。
让贾宝玉经历一下社会毒打。
智能儿见众人要么疑惑要么冷漠,知道再不说出实情便没机会了。
她猛地爬起来,踉跄着扑到李洵脚边,“咚咚”地磕起头来,额头很快就青一块紫一块,渗出血丝也不顾:
“求王爷,秦夫人开恩,救救贱尼,贱尼想留下肚子里……秦小爷和……和……宝二爷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