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信吗?”
“我一个字都不信!”钱三江狠狠地说道,“世界上哪有那么多巧合?偏偏在试车的时候出问题?偏偏那根轴就朝着我飞过来?这他妈就是冲着我来的!”
“既然不信,为什么还这么绝望?”李默的语气依旧平淡。
“我……我没有证据!”钱三江痛苦地捶了一下自己的脑袋,“他们把一切都做得天衣无缝,我抓不到他们的狐狸尾巴!
现在厂子停了,老孙又生死未卜,整个县里都看着我的笑话!
冯逸晨和白书恒那两个王八蛋,现在肯定躲在哪个角落里偷着笑呢!我……我快撑不住了。”
李默看着他,缓缓站起身,走到他面前。
“撑不住,也得撑!你是宁光县的县长,你要是倒了,整个县的天就塌了,孙志勇用命换来的,不是让你在这里自怨自艾,自我悲天悯人的!”
钱三江身体一震,猛地抬起头。
“他们以为自己做得天衣无缝,但这个世界上,就没有真正的天衣无缝。”李默的眼神变得深邃起来,仿佛能看透人心,“你想想,谁是这场‘意外’的最大受益者?”
“冯逸晨和白书恒!”
“谁又是最关键的执行人?”
钱三江一愣,“我不知道……我派人查了,根本找不到可疑的人。”
“找不到,是因为你没找对方向。”李默走到桌边,拿起张兰削好的苹果,咬了一口,清脆的声音在安静的房间里格外清晰,“任何阴谋,都离不开‘人’和‘利’。执行者,必然是能接触到核心设备,又被许以重利的人。
这种人,在当时的车间里,不会超过五个。”
他看着钱三江,抛出了一个问题,“当时在场的,除了受伤的孙局长,还有没有其他人受伤?”
“有。”钱三江立刻回答,“有一个叫马六的技术组长,被飞溅的零件砸破了头,也缝了好几针。”
“马六?”李默咀嚼着这个名字,“他负责哪个部分?”
“他就是负责中央传动系统的技术组长。”
李默笑了。
“狐狸尾巴,这不就露出来了吗?”
钱三江还是不解,“可他也是受害者啊?而且他为人一向老实本分……”
“真正的猎人,往往会以猎物的形态出现。”李默的嘴角勾起一丝冷意,“一个专业的凶手,为了洗脱嫌疑,给自己来一刀是家常便饭。
一个技术组长,想在自己最熟悉的设备上动点手脚,再伪造一个受伤的假象,难吗?”
钱三江恍然大悟,但随即又皱起了眉:“可这只是猜测,我们没有证据。
他一口咬定是意外,我们拿他没办法。”
“所以,我们要让他自己把证据交出来。”李默的眼中闪烁着智慧的光芒,那是一种运筹帷幄,决胜千里的自信。
“听好了,钱叔,接下来,你这么做。”
“第一,你立刻召开一个全县直播的电视讲话。
在讲话里,你要声泪俱下,公开承认这次事故是你的领导责任,你愿意接受组织的一切处分。
同时,把这次事故,定性为‘设备质量问题引发的悲剧’,对死里逃生的马六同志,进行公开表扬和慰问,给他发奖金,把他树立成一个爱岗敬业,不幸受伤的正面典型。”
“什么?!”钱三江腾地一下站了起来,“我还要表扬他?!”
“对,不仅要表扬,还要大张旗鼓地表扬。”李默按住他的肩膀,让他重新坐下,“这叫捧杀!!你把他捧得越高,他就越心虚,越觉得安全。”
“第二,在公开场合稳住马六之后,你让公安局的人,秘密抓捕当初负责设备采购的那个科长。
记住,是秘密抓捕,对外就宣称是‘隔离审查’。
然后,你再‘不经意’地让人把风声泄露出去,就说那个科长扛不住压力,已经开始乱咬了,把所有责任都往外推,说自己是被人坑了,还交待出了一些‘不为人知’的内幕。”
“第三,也是最关键的一步。”李默看着钱三江,一字一句地说道,“冯逸晨和白书恒许诺给马六的好处,现在肯定还没兑现。
一个冒着杀头风险的人,在看到‘同伙’被抓,风声越来越紧的情况下,他最想做的是什么?”
钱三江的眼睛猛地亮了。
“他会去找他的上线!要么要钱跑路,要么寻求庇护!”
“没错。”李默打了个响指,“从现在开始,派你最信得过的人,二十四小时,不,是四十八小时轮班,给我死死盯住马六和白书恒。
他们见的每一个人,所做的每一件事,甚至去哪个茅房拉屎,我都要知道!只要他们敢接触,就是我们收网的时候!”
一套完整的“引蛇出洞”计策,清晰地呈现在钱三江面前。
他呆呆地看着李默,心中的震撼,已经无法用言语形容。
这个少年,仿佛拥有一双能洞察万物的眼睛,人性的每一个弱点,每一个变化,都在他的算计之内。
“小先生……”钱三江的声音带着一丝颤抖,“我……我这就去办!”
他转身离去,这一次,他的背影不再颓丧,而是充满了杀气。
病房里,张兰看着李默,那双水汪汪的大眼睛里,除了爱慕,更多了一分近乎崇拜的敬畏。
“你……你怎么什么都知道?”
李默笑了笑,拿起她刚削好的另一个苹果。
“因为,我也是猎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