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繇闻言,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激动与感遇之恩。廷尉正虽也是要职,掌刑狱司法,但比起位列三公、掌副丞相、监察百官、权重言重的御史大夫,无论是地位还是对朝政的影响力,都不可同日而语!
陛下此举,不仅是酬功,更是极大的信任与倚重!
他立刻收敛心神,郑重地躬身行大礼:“臣钟繇,谢陛下天恩!陛下信重,臣铭感五内,必竭尽驽钝,恪尽职守,以报陛下知遇之恩!”
刘协看着他恭敬却难掩兴奋的样子,随意地摆了摆手,笑道:“行了,心里有数就好。下去吧,朕一会儿自会与杨司空分说。”
“臣告退。”钟繇再拜,这才小心翼翼地退下车驾。
车驾内,刘协看着钟繇离去的背影,嘴角勾起一抹笑意。用人之道,恩威并施,授以权位,方能得其死力。他不是项羽,图章拿在手上磨平了都不给人,这钟繇,是个聪明人,应该明白往后该怎么做。
……
与此同时,数百里外的长安城中,却是另一番截然不同的景象。
昔日庄严肃穆的长乐宫,此刻已沦为西凉军将纵情声色的魔窟。大殿之上,篝火熊熊,酒气熏天,粗野的狂笑和女子的尖叫声混杂在一起。
李傕袒胸露怀,醉眼惺忪地倚在铺着华丽锦缎的榻上,一手搂着个衣衫不整、面容惊惶的美妾——不知是从哪位倒霉的公卿府中抢来的——另一只手抓着油滋滋的鹿腿,大口撕扯咀嚼着,油脂顺着他杂乱的胡须滴落。美酒如同流水般被灌入喉中。
殿下,他麾下的军官们更是丑态百出,学着他的模样,搂抢来的女子,猜拳行令,喧哗不堪。更有甚者,竟嘻嘻哈哈地轮流坐到那至高无上的皇帝宝座上,模仿着天子临朝的模样,引来阵阵哄堂大笑,充满了对汉室权威极尽的亵渎与蔑视。
他们的大军刚刚又一次对周边郡县进行了“清扫”归来,携带着抢来的财物、粮食和女人,正是士气最为旺盛膨胀的时候。
部将李利喝得满面红光,一脚踩在案几上,唾沫横飞地吹嘘着:“哈哈哈!今日某带弟兄们踹开了城南那个姓杜的老官儿家祠堂!妈的,牌位倒是不少,值钱玩意儿没几件!老子一把火就给点了!看他还摆什么世家谱系的臭架子!”
另一个满脸横肉的校尉接口怪笑道:“你那算个屁!老子今天可是快活似神仙!把那家号称什么‘清流门第’的小姐给……嘿嘿嘿!起初还哭哭啼啼要死要活,后来不也老实了?这些高门大户的娘们,也就那么回事!呸!”
污言秽语,不堪入耳。他们对汉室、对公卿、对那位逃亡在外的天子,充满了极尽的辱骂和侮辱,言语粗鄙,态度嚣张至极。
“皇帝?那小崽子不知道躲哪个山沟里哭呢吧?”
“要不是咱们董相国当初立他,他算个什么东西!”
“跑了好!跑了这长安就是咱们兄弟的天下!”
“等过几日歇够了,就去把他抓回来!让他继续给咱们下诏书封官!哈哈哈!”
充满了武人的野蛮、跋扈和短视的得意。他们沉浸在这场用暴力掠夺来的盛宴中,以为凭借刀剑和凶残就能永远掌控一切,全然不知远方的新丰发生了怎样的剧变,更不知一场因他们极度嚣张而引发的风暴正在悄然酝酿。
李傕听着部下的吹嘘,得意地大笑,举起酒碗:“喝!都给老子喝!这长安,这天下,以后就是咱们西凉兄弟的!”
“敬将军!”群魔乱舞,应和如雷。
长乐宫在火光与喧嚣中颤抖,昔日的帝国心脏,此刻仿佛在无声地流血。而这弥漫的醉意与狂妄,正将他们一步步推向毁灭的深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