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像掺了海雾的豆浆，慢悠悠漫进车间，正好泼在“”这个数字上，蓝黑墨水洇出淡淡的毛边。她笔尖悬在半空，忽然想起昨夜那阵奇怪的“嗡鸣”——不是烫金机齿轮咬合的动静，倒像藏在墙缝里的蜂群振翅，伴着这声音，墙角那只装废料的旧木箱突然泛出层淡蓝微光，像海面上漂着的磷火。
“林姐，发啥愣呢？”张师傅扛着新到的聚乙烯薄膜进来，薄膜卷得像条大白蟒，压得他肩膀微微倾斜。他手腕上的顶针在晨光里闪了闪，蹭过蓝布工装留下道银痕：“供销社老李刚托人捎信，说秋汛的海带下周就该收割了，‘海岛特产’袋要是赶不上趟，就得等明年开春。”他往墙角努努嘴，“你那废料箱咋还锁上了？昨儿小周想找块红绸边角料给她妹做毽子，愣是没撬开，急得直转圈。”
林小满回过神，指尖在紫檀木算盘上飞快拨弄，算珠碰撞发出清脆的“噼啪”声：“按咱现在的速度，个\/天，15天正好交齐。”她起身往墙角走，木箱上的铜锁是阿泽用废铁丝弯的，造型歪歪扭扭，此刻摸上去竟有些发烫。昨夜她明明亲手锁好了，此刻锁鼻却松松垮垮挂着，像个被人偷偷动过的门闩。
掀开箱盖的瞬间，淡蓝微光“嗖”地钻进她掌心——不是幻觉！掌心里凭空多出张半透明的“清单”，上面的字比烫金机烫出的还亮，像用萤火虫的光写就：
【劳动积分兑换处】
1.优质滑石粉（10积分\/袋）——减少烫金机滚筒磨损
2.无缝钢针（5积分\/盒）——适用于精密字模修补
3.儿童算术卡片（3积分\/套）——含乘法口诀与应用题
4.薄荷种子（2积分\/包）——抗旱耐盐，适合海岛种植
5.玻璃跳棋（20积分\/副）——彩色玻璃珠，益智玩具
…
最底下一行小字闪得特别快，像怕被人看清：“积分可通过超额完成生产任务、创新劳动方法、提出合理化建议获取”。林小满猛地合上书箱，铜锁“咔嗒”撞上锁鼻，她心跳得比烫金机全速运转时还快，后背竟沁出层薄汗。这莫非是上次去北京领奖时，那位戴黑框眼镜的同志说的“新技术试验福利”？当时他握着她的手说“会有好消息”，她只当是客套话，没想到真有这等稀奇事。
“林姐？”小周抱着线轴路过，粗布辫子上别着的金银花抖了抖，花瓣落在铁皮桌上。“您脸咋这么红？是不是机器预热太烫了？我娘说喝薄荷水败火，我给您泡一杯？”林小满摆摆手，指尖还留着微光的暖意，像沾了点金粉没擦干净：“没事，算产量算得急了点。对了，你那毽子还差啥？我这儿有块裁剩下的红绸布，边角料，做毽子正合适。”
一整天林小满都有些心不在焉。给烫金机上油时，油壶差点滴到手上，幸亏张师傅眼疾手快接了过去；算产量时多拨了两颗算珠，把“”算成还是小周对账时发现的：“林姐，您这是盼着产量跟火箭似的往上蹿呢？”直到张师傅举着块烫歪的“海”字布样进来，布面上的三点水歪得像条泥鳅，他皱着眉：“林姐，这字模第三笔的棱角磨平了，是不是该换了？新字模得等县城铁匠铺有空才能打。”
她才猛地想起清单上的“无缝钢针”——有了这针，给字模补磨损准保事半功倍。以前用粗钢针补，针脚稀得能漏金粉，补完还得用砂纸磨半天，现在有这细得像头发丝的针，说不定能绣出花来。
收工时，老马叼着烟袋来查岗，烟杆上的红绸穗子晃悠着。他见进度表上的红箭头超了半格，比预计多了200个，烟锅在铁皮桌上磕了磕烟灰：“小林，超额200个，够给车间换两盏新灯泡了，省得晚上加班摸黑。”林小满盯着那200个数字，突然福至心灵——这莫非就是“积分”？她悄悄攥紧拳头，掌心里的清单果然跳了下，淡蓝光闪过：“当前积分：200”。
夜里车间没人时，林小满借着月光撬开木箱。指尖悬在“无缝钢针”上犹豫片刻，心一横点了下去。淡蓝光“嗡”地闪过，掌心多了个巴掌大的铁皮盒，盒盖上印着“精密仪器”四个字。打开一看，钢针细得像缝衣线，针尖亮得能照见人影，针尾还带着小巧的圆柄，握在手里正好不打滑。她赶紧找出磨损的“海”字模，试着往缺角处扎了扎，针脚密得连金粉都漏不过去，比她平时用的粗针强十倍！补完用手摸，光滑得像从没磨损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