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往来书信副本,以及经手银钱的账目线索。虽未能直接指向其本人,但足以形成链条。”
凌素雪微微颔首:“继续盯紧,尤其是他与宫内、与其他藩镇的联络。将已掌握的证据,抄录一份,匿名送至御史大夫颜真卿处。颜公刚正,必不会坐视此等构陷之行。”
“是!”
另一面,柳明澜也并未闲着。她利用“兴业社”庞大的商业网络,悄然进行着反击。当那些弹劾杜丰的官员家族名下的商铺、田庄,开始莫名其妙地出现货物积压、渠道受阻、甚至是佃户要求减租的“小麻烦”时,一种无形的经济压力开始蔓延。虽不致命,却足以让他们焦头烂额,分散精力。
数日后,朝会之上,果然有御史依约发难,当庭宣读弹劾杜丰的奏章。一时间,殿内气氛凝重。
然而,不等杜丰自辩,一向以耿介闻名的御史大夫颜真卿却率先出列。
“陛下!”颜真卿声若洪钟,“老臣近日亦收到一些匿名投书,内容关乎此番弹劾之事。老臣以为,弹劾大臣,需凭实据,岂能捕风捉影,以莫须有之罪构陷功臣?杜司徒平定西域,功在社稷,如今一心为国谋划新政,若因些许流言便遭猜忌,岂不令天下忠臣寒心?”
他并未直接为杜丰辩护,而是直指弹劾本身缺乏证据,站住了“程序正义”的脚跟。同时,他“收到匿名投书”的说法,也隐晦地暗示此事背后另有隐情,引起了肃宗的注意。
紧接着,太子李豫也出言支持杜丰,认为边镇将领与朝臣通信讨论军务乃寻常之事,不应过度解读。郭子仪虽未直接表态,但其沉默本身,在此时也是一种态度。
肃宗高坐龙椅,目光扫过下方神色各异的群臣,最后落在一直沉默不语的杜丰身上。
“杜卿,”皇帝缓缓开口,“诸卿所议,你有何话说?”
杜丰这才出列,躬身一礼,语气平静无波:“陛下明鉴。臣之心,天地可表。河西之事,皆有案牍可查,陛下可随时派员核查。至于与诸将通信,皆为国事军务,并无不可对人言者。清丈田亩,乃为增朝廷赋税,强边军储备,若因此触犯某些人之私利,引来攻讦,臣,无话可说。唯请陛下圣裁。”
他以退为进,将矛盾直接提升到了“为国”与“为私”的层面,并将皮球踢回给了皇帝。
肃宗沉默片刻,他自然明白这其中关窍。杜丰的新政有利于巩固皇权和增强国力,这是他支持的根本原因。而反对者的反扑,也在意料之中。
“好了。”肃宗最终开口,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杜卿忠心体国,朕深知。些许流言,不必再提。清丈边州田亩之事,关乎军国大计,着由中书门下会同户部、兵部详议,拿出个稳妥章程来。退朝!”
皇帝一锤定音,虽然没有立刻全面推行清丈,但也没有否定杜丰的方案,而是将其纳入正式讨论流程。这对于反对者而言,无疑是一次挫败。
退朝后,杜丰与颜真卿并肩走出大殿。
“多谢颜公仗义执言。”杜丰低声道。
颜真卿捋了捋胡须,神色凝重:“杜司徒不必谢我。老臣只是就事论事。新政关乎国运,阻力必然巨大。司徒还需谨慎前行,京中水深,不比西域明刀明枪。”
“丰,谨记颜公教诲。”杜丰郑重回应。他知道,这第一轮交锋,他凭借皇帝的信任、太子的支持以及自身的准备,勉强占据了上风。但真正的较量,才刚刚开始。那隐藏在暗处的对手,绝不会就此罢休。而他也需要更快地积蓄力量,将河西的成功经验,更深入、更广泛地在这帝国的肌体上推行开来。
长安的棋局,落子声正变得越来越密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