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袭青衫的美男子踱步而来,宛如春风徐徐拂面而来,令人不由心神为之一畅,连仿若一柄钢刀般直挺挺跪在厅堂正中满面悲愤的江见虎都不由恍惚了一瞬,待回过神来,便恶狠狠盯着眼前人。
卫青锋摆摆手命来人免礼起身,开口问道:“可已整理出来?”
“是。”雪羽躬身奉上一沓账册。
“传于在座诸位。”
雪羽恭声应下,轻身上前将账册奉于落座在左侧首位的归一殿殿主晏城。
晏城是个青壮模样的英武男子,身形伟岸,五官周正,武道造诣深不可测,气度却是一派平和,向雪羽略一颔首便接过了账册,略略翻看几页后,心下一挑眉,面上却是露出三分感慨与怅然,将手中账册递与坐在下手的枢机殿副殿主。
厅中人不多不少,除却与卫青锋对坐上首的殿主晏城,另有三名副殿主与五位主事长老,殿属不同,却都是经历过四十六年护岛之战的中坚长者。
枢机殿副殿主翻看之后合上账册递与其他人,直接开口道:“少主宽宥有心体谅,江老既是力有不及,倒不如就此卸去繁务,闲来含饴弄子也是乐事。”
话音初落,下首一位演武殿长老便立即出言反驳:“江老为我玉剑冲锋陷阵数十载,几番出生入死,通身累累伤疤皆是功勋,功体受创以致修为减损方退而操持内务。少主容禀,这般忠勇之士,纵不算功劳也该算其苦劳,经济事务本就繁琐不堪,若只因些许疏漏便严加苛责,恐有伤门下弟子对我玉剑的拳拳之心啊!”
跪在堂下的江见虎亦是叩首后再出悲愤之语:“江某有错,少主直言便是,某家何曾有一个不字?又何苦寻一介娼妓之流佞幸之徒来折辱老夫?!”
卫青锋端坐于高位,眼观众人各色面容神情,并无多言。
账册传阅过在坐诸人,重新回到侍立在侧的雪羽手中。雪羽收起账簿,向卫青锋俯首行礼,一如来时一般轻身退去,对诸人之言只若清风过耳。
厅堂之中只留主事之人,不多时便再次安静下来,众人面面相觑,居于首座的晏城轻叹一声,只得开口:“此间事已分明,江见虎行事不周,用人不明,且有监守自盗之嫌,致使其所辖经营亏损甚巨,此为江见虎之过,无可推诿。”抬手止住下首诸人意动,向卫青锋拱手一礼继续道:“只望少主稍念其忠勇之心与历载战功,好歹给他留三分颜面。”
“晏殿主乃持重之人。”卫青锋略一颔首,抬眼看向众人:“江老之事可大可小,一人之过可判,然此例并非偶然。我玉剑历来有武修退而转持行政事务之惯例,尤其是护岛之战后,退下来的武修弟子几乎半数充入枢机、知风、知事三殿。此原为诸殿商议出的佑下之举,然政务繁琐,武修又多鲁直,这数十年下来多有争执纷议,不过是各方和着稀泥息事宁人罢了,长此以往不免贻害成风,祸患无穷。此番议事既九殿皆有主事之人,倒不如就此定下规矩,后来者也有依可循。”
一言出,在坐诸人神色变幻,更有数人犹疑地将视线投向跪在堂下的江见虎,却见江见虎仍是满面悲愤犹自不觉。
直至出得厅堂,江见虎仍有几分浑浑噩噩。
事情进行的很顺利,相较于江见虎预想之中的最差结果甚至还要好上不少。少主卫青锋并未因那名容貌无双的宠奴徇私偏颇,而是与九殿之人共同裁度他积年的功劳与过失,最后又因着自己是在她之麾下效力而自行额外贴补三分。虽去了权柄,却也留足体面,足以令他携娇妻幼儿颐养天年。
只是——
只是——
只是,事情是何时,又是如何,从他与那炉鼎出身的侍奴之间的权柄意气之争,演变成眼下这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