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5章 尖细的宣判(1 / 2)

吏部尚书展开明黄诏书,那诏书用特制的桑皮纸制成,经过十二道工序处理,质地坚韧,不易虫蛀,上面的字迹是李世民亲笔所书,笔力遒劲,铁画银钩,每一个笔画都带着一股帝王的杀伐决断之气。诏书展开的瞬间,一股淡淡的松烟墨香混合着龙涎香的气息在殿内弥漫开来,与空气中的檀香交织在一起,形成一种奇特而压抑的味道,像暴风雨来临前的空气。

身旁的内侍上前一步,他穿着一身簇新的绯色内侍服,领口和袖口绣着精致的缠枝莲纹样,显然是精心准备过的。他脸上带着职业性的微笑,嘴角弯起一个固定的弧度,可那双眼睛里却没有丝毫温度,像两潭深不见底的寒水。他清了清嗓子,那声音像两块石头在碰撞,然后用特有的尖细嗓音念道:“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太子李承乾,勾结汉王李元昌,私购硫磺三百斤,硝石五百斤,意图焚坊逼宫,谋逆作乱,罪证确凿……”

那尖细的嗓音像一把锋利的锥子,刺破了殿内的死寂,每一个字都像淬了冰,清晰地传入百官的耳中,像冰锥一样狠狠砸在他们的心上。百官的身体不约而同地一震,有个年轻的员外郎没站稳,踉跄了一下,幸好被旁边的同僚及时扶住,才没有摔倒。虽然早有预感,但当“谋逆作乱”这四个字从内侍口中吐出时,还是像一道惊雷在耳边炸响,让他们忍不住露出了震惊的表情,瞳孔骤然收缩。

有几个与李承乾关系较好的官员,比如曾经担任过太子詹事的礼部侍郎,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像被抽走了所有的血色,连嘴唇都失去了光泽。他的嘴唇哆嗦着,想说什么,却又不敢说,只能死死地低着头,肩膀微微耸动,像风中的残烛。他知道,李承乾倒了,他们这些依附于太子的人,恐怕也难逃干系,今日的宣判,或许就是他们命运的终点。

内侍的声音还在继续,尖细而冰冷,像一把手术刀在解剖着曾经的储君:“……李承乾身为储君,自幼蒙朕教诲,授以经史,教以治道,恩宠有加。然其不思感恩图报,反而觊觎皇位,勾结宗室,豢养死士,私藏兵器,意图颠覆大唐江山,其罪当诛。念其乃朕之子,血脉相连,不忍加诛,废为庶人,流放黔州,永世不得回京……”

当念到“废为庶人,流放黔州,永世不得回京”时,殿内响起了一片倒吸冷气的声音,那声音像无数条毒蛇在嘶嘶吐信。有老臣身子一晃,险些站不稳,旁边的官员赶紧伸手扶住他。那老臣是前隋朝的旧臣,后来归顺大唐,如今已是须发皆白,脸上布满了深刻的皱纹,此刻却因为震惊而显得更加沟壑纵横。他张着嘴,想说什么,最终却只是长长地叹了口气,那叹息声里充满了惋惜和痛心,还有对世事无常的感慨。他侍奉过太祖、太宗,见证了大唐的建立和发展,没想到在垂暮之年,竟然会看到太子被废的一幕,这让他想起了隋朝末年的动荡,心中不禁涌起一阵悲凉。

李杰抬眼望去,目光像雷达一样在百官脸上一一扫过,观察着他们的反应。他看到不少官员脸上露出了恐惧的表情,眼神闪烁,显然是害怕受到牵连,在默默盘算着如何与李承乾划清界限;也有一些官员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像戴着一副精致的面具,让人猜不透他们的心思,这些人大多是朝中的老油条,深谙明哲保身之道;还有一些官员,眼中闪烁着兴奋的光芒,虽然极力掩饰,但那微微上扬的嘴角还是暴露了他们的心思,似乎在为李承乾的倒台而暗自高兴,因为这意味着他们支持的皇子将获得更多的机会。

他的目光落在魏王李泰身上,李泰站在皇子队列的首位,穿着一身紫色的王袍,王袍上绣着四爪金龙,显得雍容华贵。他身材微胖,平日里总是带着温和的笑容,此刻却微微低着头,遮住了半张脸,但李杰还是敏锐地捕捉到他嘴角那一丝不易察觉的笑。那笑容里带着一丝得意,一丝轻松,像卸下了千斤重担,又像猎人终于等到了猎物落入陷阱的时刻。显然,李承乾的倒台,对他来说是一个巨大的好消息,他离储君之位又近了一步,那梦寐以求的龙椅仿佛已经在向他招手。

而晋王李治则站在李泰身后,他穿着一身绯色的王袍,身形单薄,看起来有些怯懦,像一株未经风雨的幼苗。他一直低头盯着脚尖,长长的睫毛像两把小扇子,遮住了眼睛,让人看不清他的表情。但李杰注意到,他的手指在袖摆下紧紧地攥着,指节因为用力而发白,甚至有些微微颤抖,显然内心并不像表面看起来那么平静。或许是恐惧,或许是惊讶,或许,还有一些不为人知的情绪在悄然滋生。

内侍的声音还在继续,像一把钝刀,一下下切割着众人的神经,宣读着对李元昌及其他参与谋逆者的处置:“……汉王李元昌,身为宗室,受封亲王,不知辅佐君王,反而勾结太子,参与谋逆,罪大恶极,天地不容,赐死,剥夺爵位,家产充公,子嗣贬为庶民,流放岭南……”

“……太子府长史,身为东宫属官,未能规劝太子,反而知情不报,包庇纵容,形同共犯,斩立决,家属流放三千里,永世不得回京……”

“……参与谋逆的东宫侍卫,凡手持兵器者,一律处死,暴尸三日,以儆效尤;胁从者,杖责五十,流放三千里,编入军户,世代戍边……”

每一个名字,每一项处置,都像一颗重磅炸弹,在殿内引起一阵骚动。官员们交头接耳,虽然声音很小,像蚊子嗡嗡叫,但那议论声还是在殿内弥漫开来,像一锅即将沸腾的水。他们没想到,李世民竟然会如此严惩,连宗室亲王都不放过,可见其对谋逆之事的痛恨,也可见这场叛乱确实触碰到了他的底线。

有个武将出身的刺史,性格耿直,忍不住皱起眉头,他想起李元昌曾经在战场上的英勇,心里有些不忍,但看到龙椅上那沉默的身影,到了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他知道,在帝王的威严面前,任何求情都是徒劳,甚至可能引火烧身。

李杰的心里也有些震动,他知道李世民的性格,杀伐果断,为了江山社稷可以牺牲一切,但没想到会对自己的亲生儿子和堂弟下如此重的手。这让他更加清楚地认识到,在这皇权至上的时代,亲情在权力面前,是多么的脆弱,像一层薄薄的窗户纸,一捅就破。他想起自己培育的胡椒,虽然需要精心呵护,但只要给予足够的阳光和水分,就能茁壮成长,而这朝堂上的权力斗争,却像一片贫瘠的盐碱地,任何感情的种子都难以生根发芽。

内侍终于念完了诏书,他的声音没有丝毫变化,仿佛刚才念的不是一份决定数十人命运的宣判书,而是一篇普通的文章。他将诏书合上,动作轻柔而规范,递还给吏部尚书,然后退回到原位,脸上依旧带着那副职业性的微笑,只是眼底的寒光更甚。

吏部尚书将诏书收好,躬身对李世民说道:“陛下,诏书已宣读完毕。”他的额头上也渗出了汗珠,后背的朝服已经被汗水浸湿了一大片。

李世民没有说话,只是缓缓抬起头,珠串晃动,露出他那双布满红血丝的眼睛,那眼睛里布满了疲惫,却依旧闪烁着威严的光芒,像一头疲惫却依旧强大的雄狮。他的目光再次扫过群臣,那目光像一张无形的网,将所有人都笼罩其中。

殿内的议论声瞬间消失,再次陷入一片死寂,连烛火燃烧的声音都仿佛消失了。

“众卿还有何异议?”李世民的声音响起,依旧平静,却带着一种让人不敢反驳的力量,像一座沉默的大山,压得人喘不过气来。

百官纷纷躬身,动作整齐划一,像一片被风吹倒的麦田,齐声道:“陛下圣明,臣等无异议。”声音整齐划一,却带着一丝难以掩饰的颤抖,显然还未从刚才的震惊中完全回过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