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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7章 宫女的 “闲话”(1 / 2)

御花园的九曲回廊爬满了紫藤,淡紫色的花串垂在青石板上,足有上千串,香气浓得像化不开的蜜,甜得人舌尖发麻。午后的蝉鸣被风吹得七零八落,断断续续的像破了的锣。武媚娘坐在临水的美人靠上,美人靠的栏杆雕着镂空的缠枝纹,能看见底下游弋的锦鲤。她手里绞着条素色帕子,帕子上绣着只衔花的燕子,针脚细密得几乎看不出线头,看着远处两个洒扫的宫女在假山间追逐打闹。

“春桃,你那新做的皂角膏呢?借我试试。”穿绿衣的宫女抢过同伴手里的布包,布包是用粗麻布做的,边角打着补丁。里面露出半块带着桂花味的香皂,皂体上还留着指腹按压的痕迹,边缘被摩挲得有些圆润。

“仔细些!这是香露坊新出的,李大人说里面加了桂花精油呢,比寻常香皂贵三成。”穿粉衣的宫女拍了下她的手,手掌相击发出清脆的响声。两人的笑声惊起水面的锦鲤,红金色的鱼鳞在阳光下闪成一片碎金,鱼尾甩起的水珠落在荷叶上,滚来滚去像颗颗珍珠。

武媚娘用银簪挑断帕子上的线头,银簪的簪头是朵莲花,花瓣上镶嵌着细小的绿松石。声音轻得只有自己能听见:“该唱戏了。”

绿衣宫女突然凑近粉衣同伴,压低的声音顺着风飘出半丈远,像蚊子嗡嗡叫:“说真的,昨儿个我去东宫送衣裳,路过侍卫房,瞧见他们都在磨刀石上蹭刀呢,寒光闪闪的,映得人眼睛都花了,吓了我一跳。”她往左右看了看,像受惊的兔子,手指在脖子上比了个抹的动作,“夜里起夜,还听见后院有动静,扒着墙缝瞧了眼,好家伙,正练翻墙呢!一个个跟猴子似的,蹭蹭往上爬。”

粉衣宫女的眼睛瞪得溜圆,像两颗黑葡萄,手里的香皂“啪”地掉在石板上,发出清脆的响声,皂体摔出个小豁口。“真的假的?他们练那玩意儿干啥?东宫的墙那么高,翻出去不成体统啊。”

“谁知道呢。”绿衣宫女捡起香皂,用帕子擦着上面的泥点,帕子是灰色的,洗得发白,“我还瞧见小厨房的人往麻袋里装干柴,都是劈好的细条,捆得结结实实的,不知道要运到哪去。前儿个西市的王掌柜来送菜,偷偷跟我说,最近总有人打听香皂工坊的路,问得可细了,连后门有几棵树、墙角有几个缺口都问。”

两人正说得热闹,忽然瞥见回廊尽头的明黄色衣角,那是龙袍特有的颜色,在紫藤花丛中格外显眼。慌忙跪倒在地,膝盖撞在石板上发出“咚”的闷响,手里的香皂滚到石缝里,桂花香气漫了一地,与紫藤花香混在一起。

李世民负手站在紫藤花下,玄色镶金龙袍的下摆沾着片落瓣,紫色的花瓣衬得龙纹愈发威严。他的目光掠过假山间的阴影,那里的石缝里还藏着半捆没运走的干柴——是武媚娘特意让人放在那的,柴条上还带着新鲜的斧痕。

“起来吧。”李世民的声音听不出情绪,像深潭的水,平静无波。脚尖踢到块圆石,圆石骨碌碌滚到宫女脚边,停在绿衣宫女的鞋尖前,“你们刚才说的,都是亲眼见的?”

绿衣宫女的声音打着颤,像秋风中的落叶,膝盖在石板上磕出轻响:“是……是奴婢亲眼所见,亲耳所闻,不敢欺瞒陛下。若是有半句假话,就让奴婢天打雷劈。”

粉衣宫女跟着磕头,发间的银钗撞在地上,发出“叮”的一声,钗头的珠子都松动了:“奴婢也听见侍卫们说……说‘三月初三夜里动手’,还说要‘火光照亮玄武门’,到时候‘就能换个新天地’……当时听得糊涂,现在想想,怕是没好事。”

李世民没再追问,转身时袍角扫落了一串紫藤花,花瓣像雨一样落下,落在他的靴底被碾成紫泥,留下淡淡的痕迹。他沿着回廊往回走,脚步比来时快了许多,廊柱上的盘龙雕刻在他身后投出晃动的黑影,像在追逐着什么,又像在逃避着什么。

转过月洞门时,他忽然停住脚步,对着空气说:“去,让金吾卫加强西市守卫,尤其是香皂工坊周围,三步一岗五步一哨,连只苍蝇都别想飞进去,一只耗子都别想靠近。”他的声音不大,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震得月洞门楣上的铜铃都晃了晃。

暗处传来高力士的应答声,衣料摩擦的响动很快消失在花丛里,像水滴融入大海。李世民望着西市的方向,那里的炊烟正袅袅升起,在湛蓝的天空中散成薄纱,像层朦胧的雾。他的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腰间的玉带,玉带上的蟠龙纹被摩挲得光滑温润,想起武媚娘说的那场大火,想起李杰奏折上的硫磺交易,心脏像是被无形的手攥紧了,连呼吸都变得沉重。

回廊尽头的美人靠上,武媚娘正将掉在地上的香皂捡起来,用绢帕细细擦拭。绢帕是素色的,绣着兰草,是她亲手绣的。桂花香气混着紫藤的甜香漫过指尖,带着沁人心脾的暖意。她望着李世民远去的方向,将皂角膏重新塞回粉衣宫女手里,声音轻得像花瓣落地:“活儿做得不错,这皂角膏赏你们了。再去领一贯钱,买点好茶喝。”

夕阳将她的影子拉得很长,与回廊的栏杆重叠成交错的网,像一张悄然收紧的罗网,正慢慢罩向那座看似平静的东宫。远处的宫墙在暮色中泛着青灰,城楼上的旗幡被风吹得猎猎作响。而西市的方向,已有金吾卫的身影在街角晃动,铁甲的寒光在夕阳下连成一片,像条银色的锁链,牢牢锁住了西市的咽喉。

武媚娘缓缓起身,紫藤花落在她的宫装上,像撒了把紫色的星子。她沿着回廊慢慢走,鞋尖踢到刚才粉衣宫女掉落的银钗,钗头的珍珠在暮色中闪着微光。弯腰拾起时,指尖触到钗身的刻痕——那是宫规里严禁的私人物品标记,想来是哪个侍卫偷偷送的定情物。她将银钗塞进袖中,袖口的暗袋里还藏着半块没吃完的杏仁酥,是刚才从御书房带出来的。

“娘娘,起风了。”贴身侍女捧着件披风跟上来,湖蓝色的披风绣着银线兰草,在暮色中泛着柔和的光。披风的里子是雪白的狐裘,去年冬天李世民赏的,说是突厥可汗的贡品。

武媚娘任由侍女为她系上披风,目光越过宫墙望向东宫的方向。那里的角楼已经升起了灯笼,昏黄的光在暮色中像颗疲惫的星。“去看看御膳房的羊肉羹炖好了没有,”她拢了拢披风的领口,狐裘的暖意裹住脖颈,“陛下今夜怕是要在御书房熬夜,让小厨房多备些点心。”

侍女应声退下,脚步声很快消失在回廊尽头。武媚娘独自站在廊下,听着远处传来的更鼓声,“咚——咚——”两声,已是酉时。风吹动紫藤花串,簌簌落下的花瓣铺满了青石板,像条紫色的地毯,从她脚边一直铺向通往御书房的路。

御书房里,李世民正对着地图出神。西市的位置被他用朱笔圈了个红圈,香皂工坊的所在用金粉标出,像颗跳动的心脏。周围的街巷、坊门、粮仓都标注得清清楚楚,连哪堵墙是新砌的、哪棵树能藏人都标得明明白白——这些都是金吾卫刚送来的密报,墨迹还带着墨锭的凉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