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 杂草中的石碾(1 / 2)

正午的日头把土路晒得冒白烟,李杰的粗布裤脚被草叶划出道道血痕。他挥舞着砍刀劈开挡路的蒺藜,铁刃切开草茎的“咔嚓”声里,混着身后狱卒们粗重的喘息。西北方的轮廓越来越清晰,那片低矮的土黄色建筑像头伏在荒野里的巨兽,被半人高的蒿草吞去了大半。

“应该就是这儿了。”李杰抹了把脸上的汗,掌心的盐粒蹭得眼角生疼。他从怀里掏出张揉得发皱的麻纸,上面是按禁苑库房舆图临摹的简易路线——红线在这片建筑前打了个圈,旁边用木炭写着“水磨,暗渠”。

老张拄着铁锹直喘气,喉结滚动着咽了口唾沫:“这荒郊野岭的,别说是水磨,就是野狼窝也有可能。”他往草里扔了块石头,惊起几只蚂蚱,“俺刚才好像听见狼嚎了。”

“是风吹过石缝的声音。”李杰侧耳听了听,刀刃指向左前方的草堆,“那边的草长得矮些,应该是有人走动过的痕迹。”他拨开密集的狗尾草,脚下突然踢到个硬东西,低头一看,是块半埋在土里的青石板,边缘还留着凿刻的纹路。

四人合力扒开杂草,座残破的水磨渐渐显露出来。丈高的木架早已朽烂,只剩几根焦黑的立柱歪斜着,像垂死老人的肋骨。最显眼的是中央的石碾,直径足有两丈,表面布满暗绿色的青苔,缝隙里塞着干枯的草叶,碾盘边缘的齿痕还清晰可辨,只是被岁月磨得圆钝了些。

“真有水磨!”小王的眼睛亮起来,跑过去推了推石碾。石碾纹丝不动,底部传来“咯吱”的声响,惊得几只蜥蜴从碾盘下窜出来,钻进旁边的乱石堆。

李杰没有急着看石碾,目光落在水磨旁的引水渠上。渠岸早已坍塌,两侧的夯土被雨水冲成了陡坡,渠底积着厚厚的淤泥,最深处几乎没过膝盖,表面干裂得像张巨大的龟甲,裂纹宽得能塞进手指。

“这渠怕是有十几年没通水了。”老李蹲在渠边,捏起块干结的淤泥,土块在掌心碎成粉末,“你看这裂纹里的草籽,都长成小树苗了。”他指着渠底丛生的酸枣刺,枝条上还挂着干枯的野果,“想疏通可不容易。”

李杰没说话,沿着渠岸往前走。靴底踩在松动的土块上,不时打滑,好几次差点摔进渠里。他的目光像探照灯,扫过每一寸淤泥和乱石,突然在渠尾的转弯处停住了脚步——那里的乱石堆缝隙里,隐约有湿润的黑泥。

“过来!”他的声音带着抑制不住的颤抖,跪在渠边扒开乱石。块巴掌大的青石板下,竟渗出细细的水丝,顺着石缝往下淌,在干涸的渠底积成个指甲盖大的水洼,映着头顶的日头,闪着细碎的光。

“水!真的有水!”小王扑过来,手指刚碰到水洼就被烫得缩回手——渠底的石头被晒得滚烫,水珠落在上面瞬间就蒸发了,只留下个浅浅的白印。

李杰却像没感觉到烫,用匕首撬开石板。更多的水渗出来,顺着渠底的裂纹蔓延,所过之处,干裂的淤泥渐渐变得湿润,散发出股潮湿的土腥味。他趴在渠边,鼻尖几乎贴着地面,顺着水流的方向望去,渠尾的尽头隐在茂密的灌木丛后,隐约能看到片深色的阴影——那是山体的轮廓,山涧应该就在那里。

“这渠通着山涧!”李杰猛地站起身,转身对狱卒们喊,声音因激动而有些变调,“你们看这渠底的湿泥,是活水冲刷的痕迹,不是死水!只要把渠疏通,水就能顺着流到苗田!”他指着那道细细的水流,“这水量虽然小,但山涧的水源源不断,疏通后绝对够苗田用!”

老张凑过来,看着那点可怜的水丝,眉头皱得更紧了:“大人,您说得轻巧。这渠少说有半里长,淤泥快没过膝盖,还有这么多石头,咱们就四个人,镐头铁锹加起来才五件,啥时候能通完?”他捡起块渠底的顽石,足有笆斗大,“就这石头,俺们四个抬都费劲,更别说挪出去了。”

老李也跟着叹气:“就算通了,这渠岸也得加固,不然一场雨就又塌了。俺估摸着,少说也得十几个人干上十天半月,咱们这点人手,怕是……”

小王没说话,只是默默地拿起铁锹,往渠里铲了一锹淤泥。铁锹陷进泥里半尺,带上来的全是黑臭的烂泥,混着腐烂的草叶,看得人心里发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