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无计可施的困境(1 / 2)

晨露在胡椒残叶上凝成的冰粒,被初升的太阳映得像碎钻。李杰蹲在苗田边,瓷盘里的驱虫植物摆得像副微型兵阵:艾草梗直挺挺的,薄荷叶卷着边,菖蒲根茎泛着青白色的黏液。他捏起一片薄荷,叶背的绒毛沾着露水,在阳光下亮得刺眼——这已经是他能找到的最后一批新鲜薄荷,昨天傍晚从禁苑最偏僻的墙角采来的,连带着根须都拔了。

“大人,这配比真要按3:1?”小王捧着粗瓷碗,手指在碗沿的豁口处蹭来蹭去。碗里的艾草已经捣成了泥,绿色的汁液顺着碗壁往下淌,滴在他的粗布袖口上,晕出片深绿的印子。“俺总觉得薄荷太少,那虫子连艾草水都不怕……”

李杰没接话,只是用竹勺舀起薄荷碎,精准地倒进艾草泥里。竹勺是他用系统积分兑换的“精密量器”,勺柄上刻着毫米刻度,此刻正停在“15l”的位置。“数据库显示,薄荷醇浓度超过0.3%会对胡椒幼苗产生药害。”他的声音有些发哑,喉咙干得像被砂纸磨过,“昨天那锅3.5:1的药液,你没发现叶片边缘卷得更厉害了?”

小王的脸瞬间红了。他确实没注意,光顾着看虫子有没有被杀死,压根没留意幼苗的反应。“那……那俺再去采些薄荷?西边的篱笆下还有几株,就是叶子小了点。”

“不用了。”李杰望着西边的篱笆,那里的薄荷早就被采光了,只剩下光秃秃的茎秆,“凑合用吧,药效差点总比伤了苗强。”他拿起木槌,开始捶打碗里的混合物,木槌撞击瓷碗的“砰砰”声在晨雾里回荡,像在给这场无声的战斗敲鼓。

老张蹲在灶台前,用树枝拨弄着柴火。灶膛里的火星溅出来,落在他的草鞋上,烫出个小洞也浑然不觉。“俺家老婆子以前治牙疼,就用菖蒲根煮水漱口,那味儿苦得能让人跳脚。”他看着李杰往锅里倒菖蒲根茎,突然想起件事,“要不要加点烟杆灰?去年司农寺的老周说,那东西能毒死菜地里的地老虎。”

李杰的动作顿了顿。烟杆灰里含尼古丁,确实对害虫有毒性,但他手里的烟杆灰是从狱卒们抽剩的烟锅里刮来的,总共不到半两,连半亩地都够不上。“留着吧,关键时刻或许能用。”他把烟杆灰小心地收进个小瓷瓶,塞在怀里,“先把这锅药液熬出来再说。”

第一缕阳光越过竹架时,药液终于熬好了。深绿色的液体上漂着层泡沫,像碗没搅开的菜汤。小王提着木桶去接药,手指刚碰到桶壁就猛地缩回——太烫了,木桶的竹篾都被烫得发焦。“这要是泼在虫子身上,还不把它们烫熟了?”他龇牙咧嘴地用布垫着桶底,往苗田挪。

李杰拿着刷子跟在后面,目光扫过叶片上的虫洞。最严重的那株幼苗,叶肉几乎被啃光,只剩下网状的叶脉,像件精致的蕾丝罩在茎秆上。他蹲下身,用刷子蘸了点药液,轻轻刷在叶背的铁壳虫身上。那虫子被烫得翻滚了几下,竟又顽强地爬起来,继续啃食仅剩的一点叶肉。

“烫不死,也毒不死。”李杰的声音里带着深深的无力,“这虫子的甲壳不仅硬,还能分泌油脂,药液根本渗不进去。”他想起系统面板上的资料:铁壳虫的甲壳含蜡质层,能抵御80%的植物性毒素,这也是它们能在各种驱虫药水里横行无忌的原因。

小王刷着刷着,突然“哎呀”一声。他手里的刷子掉在地上,指尖被一只铁壳虫咬了口,虽然没出血,但那尖锐的口器还是在皮肤上留下个红印。“这畜生还敢咬人!”他气得抬脚就要踩,被李杰拦住。

“别踩,虫尸烂在地里会滋生细菌。”李杰用镊子夹起那只虫子,放进个装着药液的玻璃瓶里,“留着做试验,看看能不能找到它的弱点。”他看着虫子在药液里挣扎,突然发现它的腹部有块浅色的软甲,那里的甲壳似乎比其他地方薄些。

“这里!它的肚子是弱点!”李杰指着玻璃瓶,“看到那块浅色的地方没?那里没有蜡质层,药液能渗进去!”他立刻调整刷药的角度,专刷虫子的腹部,果然,几只虫子被刷到腹部后,很快就蜷成一团不动了。

然而,这发现带来的喜悦没持续多久。铁壳虫太狡猾了,它们总是把腹部贴在叶片背面,或者蜷缩在叶腋里,很难刷到。小王费了九牛二虎之力,也只刷死了几十只虫子,而苗田里的虫群,保守估计也有几万只。

“这不是办法啊。”老李拄着锄头直起身,腰弯得像只虾米,“俺这老骨头都快散架了,才刷完半分地,照这速度,天黑也刷不完一亩。”他的手腕上布满了被叶片割出的小伤口,沾着药液,火辣辣地疼。

日头升到头顶时,第二锅药液也宣告失败。这次的配比是2:2,加入了更多的菖蒲根茎,药液浓稠得像浆糊,却依旧挡不住虫群的进攻。李杰坐在田埂上,看着狱卒们麻木地重复着刷药、清理虫尸的动作,心里像压了块大石头。

“大人,要不……咱们真用手捉吧?”小王的声音带着哭腔,他的指甲缝里塞满了虫尸的残骸,洗了好几遍还是黑的,“多个人多份力,总比看着它们把苗啃光强。”

李杰望着眼前的三十亩试验田。竹架整整齐齐地排列着,像片绿色的森林,每株幼苗上都爬着至少五只铁壳虫。他粗略算了下:一只虫子一天能啃食3平方厘米的叶肉,三十亩地的幼苗总叶面积约500平方米,也就是说,这些虫子一天能毁掉近三分之一的叶片。而他们四个人,就算不吃不喝,一天最多也只能捉几千只,连虫群的零头都赶不上。

“捉不完的。”他摇着头,声音里带着深深的疲惫,“而且它们的卵藏在土壤里,咱们看不见,今天捉完了,明天又会孵化出新的虫群,永远也捉不完。”他扒开根部的泥土,里面果然藏着几粒淡黄色的卵,圆滚滚的,像颗颗小珍珠。

老张蹲在旁边,烟袋锅“吧嗒吧嗒”地抽着,烟雾缭绕中,他的眼神空洞:“那……那咋办?总不能眼睁睁看着三个月的心血毁了吧?俺还等着看胡椒结果,跟着大人沾点光呢……”

李杰没说话,只是默默地从怀里掏出那个装着苦楝叶残渣的竹筐。里面的残渣已经所剩无几,叶片干得像纸片,一捏就碎。他抓起一把,放在鼻子前闻了闻,苦涩的气味已经很淡了,几乎闻不出来。“苦楝叶快没了。”他的声音很低,像在自言自语,“禁苑里的苦楝树就那几棵,连嫩芽都被咱们采光了。”

“去城外采啊!”小王猛地站起来,粗布裤腿上的泥土簌簌掉落,“俺知道城南的邙山有片苦楝林,离城也就二十里地,俺们骑马去,连夜就能回来!”

李杰的眉头皱得更紧了。“你忘了咱们是戴罪之身?”他看着小王,“没有陛下的旨意,私自出城就是越狱,是要加罪的。而且城门亥时就关了,现在已经巳时,就算马不停蹄地赶过去,也出不了城。”他太清楚长安的规矩,尤其是禁苑的人,一举一动都在金吾卫的监视之下,想偷偷出城,难如登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