嘉奖令措辞谨慎,但肯定之意明确。对于最关键的时间问题,用了“亦在情理之中”来开脱,甚至带了点安抚的味道。
陈晓看着这封来自“自己人”的最高嘉奖,嘴角一点点扯开,形成一个极其怪异的、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嘉奖?
嘉奖他什么?
嘉奖他“帮助”日军成功策划并实施了偷袭珍珠港?嘉奖他成了敌人“辉煌胜利”的重要功臣?嘉奖他手上无形中沾染了那么多盟军士兵的鲜血?
这他妈简直是本年度最大的黑色笑话!
军统那边绝不会想到,他们高度肯定、嘉奖勉励的这位“孤胆英雄”,正是他们咬牙切齿的“珍珠港惨案”的间接推手之一。这种身份的巨大错位和荒诞,像一只冰冷的手,紧紧攥住了他的心脏,让他几乎喘不过气。
他拿起火柴,划燃。跳动的火苗舔舐着纸张边缘,迅速将其吞噬,化作一小撮蜷曲的、带着余温的灰烬。
他把灰烬扫进手心,走到卫生间,拧开水龙头,看着那点黑色的残骸被水流无情地卷走,消失在下水道深处。
没有一丝喜悦,只有一种沉甸甸的、几乎要压垮他的荒谬感,在空荡荡的房间里无声弥漫。
嘉奖,他收到了。
新的任务,他也清楚了。
只是,戴着这顶敌人强塞的“天才”桂冠,接着这封来自组织的嘉奖令,他下一步,究竟该往哪里走?
回到梅机关时,他又是那个备受尊崇的“高桥副组长”。办公室桌上堆满南方战报,菲律宾沦陷、新加坡告急……每一条捷报背后,都有他分析的影子。
“高桥桑,”手下中村递来新译电文,“南方军感谢我们提供的缅北地形分析,说帮他们避开了一处雷区。”
陈晓接过文件,指尖发凉。他救了多少日军?又间接害死了多少盟军?
这账,算不清。
窗外雨势渐大。他想起佐藤昨夜那句“我还在看着你”,想起军统嘉奖令中隐晦的施压。
他坐在敌人的荣誉殿堂,吃着组织的空头支票,脚下是万丈深渊。
他该如何在日军步步紧逼的南方战场上,既保全自身,又给盟军留一线生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