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衡木走得再稳,也有踩空的时候。陈晓的钢丝绳,因为王百诚的一次疯狂之举,骤然崩紧。
事情起因于一桩“小生意”。王百诚通过手下线人,偶然得知一伙活跃在浦东的抗日游击队,急需一批药品和电池,正在暗中寻找买家。这伙人行事谨慎,但出手阔绰,用的是硬通货黄金。
若是平时,王百诚这种只认钱的家伙,未必不会偷偷做这笔买卖,赚双份钱。但最近他正绞尽脑汁想讨好刚刚调来的日军宪兵队新队长,苦于没有拿得出手的“投名状”。
这伙游击队的消息,让他如同嗅到血腥味的鬣狗,眼睛都红了。
他把自己关在办公室里,兴奋地搓着手,对陈晓压低声音说:“陈晓,机会来了!真是天助我也!看看怎么把这伙泥腿子的行踪卖给宪兵队,可是大功一件!新队长肯定对我刮目相看!以后在虹口,咱们就能横着走了!”
陈晓当时正在帮他核对一份给日军后勤的虚假账目,闻言手指猛地一僵,钢笔尖在纸上划出一道难看的墨痕。
出卖抗日志士?用同胞的鲜血染红自己的顶子?
一股冰冷的杀意,瞬间从心底最深处窜起,迅速蔓延至四肢百骸。之前坑王百诚的钱,搜集他的罪证,甚至利用他接近日本人,陈晓都能用“战术”、“潜伏”来安慰自己。但这件事,完全不同。这是毫无底线的背叛,是彻头彻尾的汉奸行径,已经触及了他作为一个中国人的最低底线,也触碰了他潜意识里那份来自后世的历史悲愤。
王百诚还在得意地畅想着美好未来:“……我都计划好了,先假意跟他们交易,摸清他们的藏身地和人员情况,然后……嘿嘿,让皇军来个一锅端!人赃并获!完美!”
陈晓强迫自己低下头,掩饰眼中翻涌的寒潮,声音听起来有些沙哑:“会长,这……风险是不是太大了?那些亡命之徒,万一……”
“怕什么!”王百诚不屑地一挥手,“有皇军撑腰,还怕几个土包子?再说了,又不是我们动手!只要情报准确,功劳就是我们的!这可是千载难逢的好机会!”
他越想越兴奋,几乎坐不住:“你赶紧的,把手头的事放一放,帮我想想,怎么设这个局,才能让那帮土鳖彻底相信,又能让皇军精准抓到人!要快!”
陈晓沉默着,大脑却在疯狂运转。劝阻?不可能,王百诚利令智昏,根本听不进去。告密?向谁告密?军统?他们恐怕乐见其成,甚至可能想趁机摘桃子。通知那伙游击队?他根本不认识他们,贸然接触风险极大,反而可能暴露自己。
唯一的办法,就是让这个计划,连同它的制定者,一起消失。
王百诚必须死。而且,必须死得快,死得干净,死得让日本人觉得他毫无价值甚至死有余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