残魂终于显形。
不是巨影,不是魔物,而是一个蜷缩在因果线尽头的银发人影,穿着说书先生的长衫,右眼嵌着破碎琉璃。他抬起头,看着我,嘴角扯出一丝笑。
“你赢了。”他说,“但我一直是你写的剧本。”
我没答。
剑光落下。
他的身体开始崩解,不是化作血雾,也不是烟消云散,而是变成无数桃酥碎屑,一片片飘起,随风而逝。
原来如此。
他不是被消灭的。
他是被“赎”了。
就像账本上写着的:“典当者:执念。赎取方式:遗忘。”
我站在原地,手中剑渐渐褪去光芒,变回两截残兵。体内七剑剑意逐一沉寂,经脉如被犁过三遍,五脏六腑都在叫嚣着崩溃。
三息将尽。
时间开始流动。
头顶传来巨响,空间裂隙崩塌,石块坠落,黑丝断裂,整座青铜总坛如同沙塔般瓦解。气浪从四面八方涌来,狠狠撞在我身上。
我没能站稳。
被爆炸的冲击波掀飞出去,整个人腾空而起,抛向未知的天空。
下坠的感觉还没来得及出现,我已经在上升。
风在耳边呼啸,残火燎着衣角,怀里的账本卷了边,紧贴胸口。我一只手死死攥着那半片琉璃镜,另一只手抓着两截断剑。
意识模糊,但还清醒。
我听见自己喃喃了一句:
“师父……那半块桃酥,甜得很。”
然后,我张开嘴,想再说点什么。
话没出口,眼前一暗。
一道童谣从极远处飘来,断断续续:
“无咎斋,打烊早,掌柜睡觉不算账……”
我努力睁眼。
看见一片灰白的天。
还有,一缕红线,从我耳垂的铜钱上延伸出去,没入云层,不知通往何处。
我抬起手,想去抓那根线。
手指刚动,胸口一阵剧痛。
嘴里涌上一股血腥味。
我咳了一声。
血珠溅在琉璃镜上,滑落时,映出一个模糊的身影——不是我,是个背着褡裢、拄着木拐的老道,冲我眨了眨眼,转身走了。
我想喊他。
发不出声。
身子继续往上飞,像被什么托着,又像被什么拽着。
大地越来越远。
我最后看了一眼手中的镜子。
镜面干净了。
那行血字消失了。
取而代之的,是一枚小小的、缺角的铜钱轮廓,静静躺在中央。
像一把钥匙,终于找到了它的锁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