挂了电话,林野的指节还在发颤。苏九璃最后那句“阿九姐说账该算了”像块烙铁,烫得他后颈发疼。他摸出玄机子给的“破煞符”,黄纸边缘已经发黑,这是刚才从血门边缘逃出来时被怨气熏的。
“一个人去?”口袋里的缚灵索突然动了动,七根黑发缠着他的手指,像在劝阻。林野知道这是阿九姐的头发——她偷偷缠在索上的,说能替她护着他。
“有些事,必须自己来。”他低声说,将符纸塞进袖口,转身往老城区的方向走。魏明山既然敢用“影骨”困住其他人,藏身处必然在阴气最重的地方。林野的脑海里闪过一个名字——废弃屠宰场。
那里二十年前就关了,据说当年老板在冷库里杀了七个工人,血把地面浸成了黑红色,从此夜夜有哭声。后来有人想去拆楼,却发现墙里总渗出血水,久而久之成了禁地,正好合了魏明山“养煞”的需求。
打车到屠宰场门口时,司机死活不肯再往前开,只说“那地方的影子会跟人走”。林野付了钱,推开车门,一股铁锈混着腐肉的味扑面而来,浓得像实质,钻进鼻腔时,像吞了口碎玻璃。
屠宰场的铁门锈得只剩个框架,门楣上的“利民屠宰场”五个字被人用红漆划得乱七八糟,只剩“利”字的右半边,像把带血的刀。墙头上的铁丝网缠着破布条,风一吹像无数只手在招摇,布条上的暗红色污渍在月光下泛着油光,像没干的血。
林野摸出桃木匕首,刚要迈步,突然想起柳媚说过的话:“那些东西怕‘被看’,你越不看它们,它们越急着现形。”他掏出手机打开录像,镜头对准前方——屏幕里的景象和肉眼看到的截然不同:空荡的厂区里,密密麻麻站着些模糊的人影,全是半透明的,像浸在水里的肥皂泡。
他冷笑一声,果然如此。魏明山以为用怨气遮住这里,就能瞒天过海,却忘了“灵异”这东西,总在想被看见时才留下痕迹。
穿过厂区时,脚下的地面黏腻得像踩在融化的脂肪上。两旁的厂房门窗洞开,黑洞洞的窗口里隐约有红光闪烁,像无数只眼睛在眨。林野的手机镜头里,那些人影正缓缓转过头,脸都是模糊的,只有嘴咧得很大,露出的牙齿白森森的,像刚啃过骨头。
最里面的冷库大门虚掩着,门缝里渗出白气,不是寒气,是带着腥甜的白雾,像无数条细小的蛇。林野深吸一口气,猛地踹开门。
门轴断裂的“嘎吱”声刺破寂静,眼前的景象让他瞳孔骤缩。
冷库的地面上,横七竖八地躺着几十具尸体。有穿警服的,有穿便装的,甚至还有个穿校服的孩子,看年纪不过十来岁。他们的死状千奇百怪,有的被冻成了冰坨,皮肤青紫,像块巨大的腊肉;有的被利器剖开了肚子,内脏冻成了暗红色的冰,上面还插着半截杀猪刀;最惨的是个女人,她的头发被硬生生扯掉,头皮翻卷着,露出的头骨上刻着个歪歪扭扭的“影”字。
这些尸体层层叠叠地堆着,像座小山,最上面的正是王奎。他的脖子以不自然的角度歪着,双眼圆睁,瞳孔里冻着块小小的冰,冰里嵌着个模糊的人影,像魏明山。
“啧啧,比我想的早了一刻钟。”魏明山的声音从尸体堆后面传来,带着股说不出的愉悦。他就坐在冷库中央的铁架上,腿上搭着件沾满血污的白大褂,手里把玩着把手术刀,刀刃上的冰碴正在融化,滴在地上“嗒嗒”作响。
柳媚被绑在旁边的铁柱子上,嘴里塞着布,看到林野时,眼睛猛地睁大,喉咙里发出“呜呜”的声音,像是在警告。她的衣服上沾着不少血,脸上还有道新鲜的划痕,血珠正顺着下巴往下滴,在胸前积成个小小的红点。
林野的拳头攥得死紧,指节发白。他见过无数尸体,诡舍里的、血门边缘的、幻境中的,却从未见过这样的场景——不是因为惨烈,是因为这些死者的脸上,都带着和陈默一样的诡异笑容,像在享受这场屠杀。
“生气了?”魏明山跳下铁架,手术刀在掌心转了个圈,“别这么大火气,他们都是‘自愿’的。我不过是给了他们点‘希望’,说能让他们变成‘影煞’,永远活在血门里。”
他走到王奎的尸体旁,用手术刀挑起他的下巴:“你看王队长,多听话,临死前还帮我抓了三个想跑的。”
林野的声音冷得像冰:“你以为这样就能打开血门?”
“不然呢?”魏明山笑得诡异,眼角的皱纹里嵌着冰碴,“这些人的怨气,加上你的心头血,再加上阿九的……哦不对,她现在应该正往这儿赶,带着她上辈子的‘恨’。”
他突然凑近,声音压得很低,像在说什么秘密:“我真没想到你能找到这里。毕竟,除了我,没人知道屠宰场的地基,是用精神病院的碎骨混着水泥打的——这里,才是真正的‘影根’。”
林野盯着他,突然笑了。不是愤怒,是种冰冷的平静:“你费这么大劲,杀了这么多人,不过是想给自己的疯狂找个理由。”他的目光扫过那些尸体,“但你忘了,人临死前的仪式感,不是你给的,是他们自己选的——比如,拉你一起下地狱。”
魏明山脸上的笑容僵住了。冷库的温度似乎突然降了下去,那些尸体上的冰碴开始碎裂,发出“噼啪”的声响,像无数只手在鼓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