欧叶拖着脚步,漫无目的地走在冥宫回廊冰冷的阴影里。思绪回到了来到这世界之前的日子。
带着夏夜黏腻的闷热和永远散不掉的油烟味。逼仄的出租屋,灯泡昏黄,照着桌上简陋的饭菜。弟弟的生日蛋糕放在正中央,劣质的奶油花朵挤得歪歪扭扭,插着“18”的数字蜡烛。弟弟穿着崭新的球鞋——那双欧叶在橱窗外看了无数次、最终没舍得买下的牌子——正兴奋地等着许愿。父母的笑脸挤在一起,是欧叶记忆中少有的暖色,但那暖色,一丝一毫都吝于分给她。
“小寿星快许愿!”父亲的声音带着刻意拔高的亲昵。
“想要新手机!最新款那个!”弟弟毫不客气。
“好好好!考完试就给你买!”母亲答应的声音带着宠溺的纵容。
欧叶缩在桌子最边缘的塑料凳上,安静地扒拉着碗里没几片肉的青菜和冷硬的米饭。她碗里的饭,总是盛得比弟弟少那么一点。像是一种心照不宣的默契,一种无声的界定——“她吃不了那么多”,“她不该吃那么多”。她像个多余的影子,吃着这顿庆祝别人生命的饭,庆祝着这个家里真正的“太阳”诞生。
她的生日?哦,大概是上个月?或者再上个月?没人记得。她放学回来,桌上只有中午吃剩的菜,冷冰冰的。母亲在厨房洗洗涮涮,头也没抬:“回来啦?饭在锅里,自己热热。”没有蛋糕,没有蜡烛,甚至没有一句“生日快乐”。仿佛她的出生,只是这个家庭日历上一个模糊的、无需标注的墨点。
后来她才知道,她连“墨点”都算不上。那对“父母”并非亲生。
“养你这么大,花了多少钱?你就该报答我们!”这是吵架时母亲最常砸过来的话,带着唾沫星子。“女娃读那么多书有什么用?早点嫁人收点彩礼才是正经!”父亲的声音永远低沉,带着不容置疑的权威。家里有限的资源,像被精准投放的弹药,全部倾泻在弟弟身上——最好的学校,补习班,新衣服,新手机,未来的彩礼、婚房……而欧叶,只是“多添的一双筷子”,是需要在成年后立刻偿还养育债的“赔钱货”。
凭什么?
凭什么?!
那股不甘像淬了毒的藤蔓,在她心里疯长。她不再奢求那点微末的亲情。她像一头沉默的骡子,一头扎进社会的泥潭。白天在格子间被“996福报”榨干最后一滴精力,晚上缩在合租屋的床上,啃着面包对着电脑做兼职。每一分钱都攥得死紧,像攥着自己的命。她看着银行卡里那缓慢增长的数字,眼神越来越亮,也越来越冷。
当她在房产证上亲手签下“欧叶”两个字时,手指因为用力过度而微微发抖。钥匙冰凉的金属触感硌着掌心,那是她给自己挣来的“家”。后来,她又咬着牙,用省吃俭用攒下的钱,全款买了一辆最普通的代步车。房子不大,车也很普通,但那是完完全全属于“欧叶”的东西,是她用汗水和失眠的夜晚,硬生生从这个世界抠出来的立锥之地!是她对抗那“赔钱货”宿命的勋章!
她以为,有了这些“底气”,或许能换来一点点的……不同?哪怕只是不再被当作累赘?
她错了。
导火索是什么?她已经有些模糊了。只记得弟弟要买婚房,首付差一大截。那对“父母”理所当然地把目光投向了她。
“你那套小房子地段还行,抵押了贷点款给你弟应个急,等他们周转开了就还你。”母亲说得轻描淡写,仿佛在说抵押一个旧沙发。
“反正你一个女娃,现在也用不上那么大房子。”父亲下了结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