弘农城的另一处宅邸,虽不及吕布所居的府邸宏大,却也清雅安静,高墙环绕,内有庭院修竹。这里与其说是软禁之所,不如说是一处被精心照看的别院。负责看守的卫兵远远守在院外,除非董白要外出,否则并不会打扰院内的清净。
吕布来到时,院门虚掩着。他示意亲卫留在外面,自己推门走了进去。
院内,一株老梅树下,董白正临案而坐。案上放着几卷竹简,她却并未翻阅,只是怔怔地望着院墙一角灰色的天空出神。她穿着一身素雅的深青色曲裾,未施粉黛,头发简单地绾起,插着一支式样古朴的玉簪——正是当初吕布在华阴赠予她的那一支。
听到脚步声,她缓缓转过头。看到来人是吕布,她的眼神波动了一下,闪过一丝极复杂的情绪,有恨意,有畏惧,有一丝不易察觉的依赖,但最终都化为一种近乎麻木的平静。她没有起身,也没有行礼,只是静静地看着他。
吕布并不在意她的失礼,自顾自地走到她对面的石凳上坐下,目光扫过她发间的玉簪,淡淡道:“在这里还习惯?”
董白的嘴角牵起一丝微凉的弧度:“吕将军何必多此一问?阶下之囚,有何习惯与否。”
“阶下之囚?”吕布微微挑眉,“若真是囚徒,此刻你应在阴冷监牢,而非这清静院落。若真是囚徒,华阴城外,你便没有站在阵前说话的机会。”
董白沉默了片刻,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竹简的边缘:“那你今日来,所为何事?总不是来关心我是否习惯吧。”
“来看看你,”吕布的语气很平淡,听不出情绪,“顺便,告诉你一些长安的消息。”
听到“长安”二字,董白的脊背几不可察地挺直了一些,目光倏地锐利起来,紧紧盯住吕布。
吕布仿佛没有看到她的变化,用叙述一件寻常事的口吻说道:“李傕和郭汜,彻底撕破脸了。为了争权夺利,他们在长安城内互相攻伐,搅得鸡犬不宁。前几天,他们设了个局,以商议军情为名,把屯兵潼关的张济和樊稠骗回了长安。”
他顿了顿,看到董白的呼吸微微急促起来。
“在宫殿偏殿里,直接安了个勾结外敌、图谋不轨的罪名,当场就把樊稠和张济给杀了。”吕布的声音里听不出丝毫波澜,就像在说今天天气不错。
董白的脸色瞬间变得苍白,手指猛地攥紧了,指甲几乎要掐进竹简里。她虽然恨透了这些背叛祖父、导致西凉军分裂内斗的军阀,但听到他们如此轻易地自相残杀,依旧感到一阵刺骨的寒意和…悲哀。这就是祖父死后,西凉军的结局吗?
“那张济的部下呢?”她忍不住追问,声音有些发颤。
“张济的侄子张绣接管了兵马。现在,他带着潼关的军队,投效了我。”吕布继续说道,目光落在董白脸上,观察着她的反应,“李傕和郭汜,如今是真正的众叛亲离,困守长安,末日不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