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腥气尚未被夏风吹散,解县以北的战场已逐渐沉寂下来,只余下乌鸦的聒噪和伤兵的哀吟。吕布军正在有序地打扫战场,收拢缴获,甄别俘虏。
徐晃驻马在一处稍高的土坡上,监督着部下处理俘虏。他的甲胄上溅满了早已凝固发黑的血点,脸上带着连日征战的疲惫,但眼神却异常明亮。一队队垂头丧气的白波降兵被绳索串联着押往临时设立的俘虏营,其中夹杂着少数受伤被俘的胡骑,他们眼神凶戾又不甘地看着周围得胜的汉军。
一名军吏快步走来,抱拳汇报:“徐将军,初步清点,俘获白波贼众约两千三百余人,胡虏伤兵及逃散被擒者一百余。缴获战马四百余匹,兵甲、粮秣若干,皆已登记造册。”
徐晃微微颔首,目光扫过那些面黄肌瘦、大多只是裹挟而来的农民组成的白波降兵,沉声道:“将胡虏单独看管,严加戒备,若有异动,格杀勿论。白波降兵……另行关押,给予基本饮食,勿要虐待。”
“诺!”军吏领命而去。
徐晃看着那些惶惶不安的降兵,心中自有盘算。这些人虽是贼寇,却也是难得的兵源和劳力。如何处置,最终还需主公定夺,但他需先稳住局面。他调转马头,带着一队亲兵,开始巡视刚经历过战火洗礼的周边坞堡和村落,安抚残存的百姓,并派出小队清剿可能藏匿的残敌。
陷阵营已退出战场核心,在一处靠近水源的开阔地休整。士兵们沉默地卸甲,擦拭保养兵刃,检查鞍具,尤其是那新配发的**马镫**。几名军械官穿梭其间,仔细检查每一副马镫是否有松动、变形或裂纹。
高顺如一尊石雕,立于一旁,目光扫过他的部下和他们的坐骑。他的副手正在低声汇报:“……将军,马镫经此实战,效用非凡。弟兄们反馈,冲阵时借力更足,持矛握戟更稳,劈砍力道至少增了三成,且不易坠马。战后检查,共有十一副马镫出现轻微变形,三副连接处有裂纹,已收回。马蹄铁磨损正常,无一脱落。”
高顺面无表情地听着,只是目光在那些收回的残次品上多停留了一瞬。“记下。所有数据,详实记录。回营后,交付匠作营。”
“是!”副手应道,随即又补充,“此战,我军阵亡十七人,皆非陷阵营弟兄,伤四十五人,多为轻伤。”
高顺沉默地点了点头。战果辉煌,但他脸上看不到丝毫得意。对他而言,胜利是应当的,而任何损伤都值得反思。他更关注的是新装备的实战数据和可靠性,这关系到未来更大规模的应用。
吕布并未参与具体的清扫工作。他在一队亲卫的簇拥下,策马缓缓行于战场边缘。赤兔马不耐地打着响鼻,似乎厌弃这弥漫的血腥。吕布的目光掠过满目疮痍的景象,看到了被焚毁的村落,看到了百姓眼中残余的恐惧和劫后余生的茫然。
一名当地幸存的里正(乡官)被带到马前,老人衣衫褴褛,跪地泣诉胡骑与白波的暴行。吕布静静听着,末了,对身旁的亲卫吩咐道:“从缴获的粮秣中,拨出一部分,分予此地百姓,助他们度过眼前难关。令军中医匠,尽力救治受伤乡民。”
“谢将军!谢将军恩典!”老里正连连叩首,声音哽咽。
吕布摆了摆手,调转马头。他脸上看不出太多情绪,但周遭的亲卫能感觉到,将军身上那股凛冽的杀意已稍稍收敛,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更深沉的威严。恩威并施,乱世存身之本。此举既能收拢民心,也能将他吕布的“威”与“恩”一同传播出去。
当日下午,吕布率主力班师,返回安邑暂驻。留下部分兵力协助徐晃肃清残敌、稳固地方防务。
数日后,安邑城内临时征用的府衙中。
吕布听着徐晃、高顺以及后续赶来的政务官员的详细汇报。
“……俘虏共计两千四百余。末将以为,白波降兵中,多为生计所迫之流民,可择优充入辅兵或屯田。凶顽之徒及胡虏,或可充作苦役,修缮城防、道路,或……”徐晃提出了自己的建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