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平二年的春末,关中的风似乎都带着一丝不安定的躁动。
在远离长安的陕地(今河南陕县),连绵的西凉军大营盘踞于此,原本是作为董卓防备关东诸侯的前线屏障,此刻却像是一锅即将沸腾的滚水,压抑着恐慌与混乱。
中军大帐内,气氛凝重得几乎能滴出水来。
身材粗壮、面色焦躁的郭汜猛地一拍案几,上面的酒樽震得跳了起来:“消息当真?!太师…太师他…”
“千真万确!”李傕的声音嘶哑,眼窝深陷,显然也是彻夜未眠。他手里捏着一份从长安方向快马加鞭、几经辗转才送来的密报,绢帛都被汗水浸得有些发黑。“长安传来的消息虽然混乱,但都说太师在北阙门外遇刺身亡!如今长安城门紧闭,由吕布的并州军和徐荣那叛徒的人马控制了!”
“吕布!?”张济猛地抬起头,脸上血色尽褪,“他怎么敢?!还有徐荣…他竟然投了吕布?!”
帐内还有其他西凉军的中高层将校,如樊稠等人,此刻无不面面相觑,人人脸上都写着惊惧和难以置信。董卓是他们的主心骨,是他们权势和财富的来源,更是朝廷的实际掌控者。他突然暴死,带来的不仅仅是震惊,更是一种天塌地陷般的恐慌。
“吕布控制了长安,那…那王允那些老臣呢?朝廷是什么意思?”樊稠声音发颤地问出了最关键的问题,“他们是要…要把我们赶尽杀绝吗?”
这句话像一把冰冷的匕首,刺中了帐内每一个人的心脏。
他们是谁?他们是董卓的旧部,是关东士族口中“助纣为虐”的西凉蛮子。如今董卓死了,掌控长安的是与他们素来不太和睦的吕布(并州系)和似乎已经倒戈的徐荣,再加上那个一直对董卓集团咬牙切齿的王允…新朝廷会怎么对待他们这些手握重兵、却失去靠山的“余孽”?
投降?交出兵权?谁能保证交出兵权后不会被清算?董卓的残暴他们都有份参与,王允若执意追究,他们个个都难逃一死。
抵抗?以什么名义?为董卓报仇?听起来名正言顺,但对方控制着天子,掌控着朝廷大义。而且吕布骁勇,并州军精锐,长安城高池深…胜负难料。
散伙?各奔东西?或许能保住性命,但好不容易攫取的权力和财富都将烟消云散,从此成为流寇或普通富家翁,又如何甘心?
巨大的不确定性带来的恐惧,迅速在将领中间蔓延。帐内一时间鸦雀无声,只剩下粗重的喘息声。
良久,李傕猛地抬起头,眼中闪过一丝狠厉与狡黠,环视众人:“不能慌!我们自己不能先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