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走出协会办公室时,不管是作为个人,还是团队一份子,钱包都瘪了不少。以前,卖一份可食用植物清单,就能赚好几枚代币,可时过境迁,现在有的是难民愿意拿命换一块面包。当自己的收入被压低时,同情心也会变得稀薄,基特还好几次提醒我别再瞪别人了。现在回想起来,我仍觉得浑身不自在。
最后,我们买了六瓶治疗药剂,还为罗尼买了两三瓶强化药剂。那个高大的哑巴一旦全力出手,就会把自己弄伤,而强化药剂能帮他避免这种情况。基特看到罗尼的药剂时,还问过罗尼是男是女。
几分钟后,我还在拿这个问题嘲笑她。这也正好让我转移了她的注意力,没让她注意到我还买了一小瓶墨色液体。当时觉得这主意不错,可很快我就得承认,我也不知道这液体是用来干嘛的。
“……基特,你可真是太有洞察力了。”我的声音压低,像潜行的猎手。我模仿着“狐狸”的语气——每次想嘲讽人时,我总会不自觉地切换成这个腔调,“你不以外貌取人,真是太了不起了,太了不起了。”
在这之前,她跟别人要了根火柴,点了支小雪茄抽了起来。这习惯可真够费钱的,尤其是在尖塔城这种地方。好在没人罚她款或揍她——矛树木头几乎烧不起来——可我真不知道她是从哪弄来烟叶的。
她朝我嘴里吐了口烟,幸好我早有准备屏住了呼吸,才没被呛得咳嗽。
“不过,说真的,你是故意不以外貌判断人,还是根本就判断不出来啊?”我赶紧停下动作,免得身体不自觉地抽搐——我模仿的“卡尼”(注:原文“Kani”为设定中的神明,此处保留音译)总是动个不停,要是在她面前晃来晃去,就太过分了,“嗯?你可真是个‘先知’啊!”
“行了,够了,你这蠢货。”她翻了个白眼,“给我个正经答案。”
我噘了噘嘴:“我也不知道。”
“你不知道?”
“罗尼从没跟我们说过。我们都用‘他们’称呼罗尼。”
“你竟然不知道。”她愣了一下,显然没料到,“什么?为什么?怎么会——什么情况?你刚才还笑了我五分钟——”
“是啊是啊,‘先知’大人。”也不算完全白费功夫。尽管那女剑客用雪茄挡住了脸,却没能遮住她紧绷的表情。
“‘先知’大人。”我又重复了一遍。机会来了。我得意地笑了。
“闭嘴,蠢货。”她厉声说。
终于被我抓到把柄了。我总算有个能惹她生气的绰号了。“遵命,聪明的‘先知’大人。”
基特掐灭雪茄的火星,转身就走。可她也走不远——“绿塔”内部是一圈圈围绕着中央竖井的房间,升降平台就在竖井里穿梭。有些房间是办公室、商铺或普通住房,还有很多房间守卫森严,里面泛着紫色的符文光芒——那是维持尖塔城“心脏”跳动的血脉科技。有人猜测,一直到第八层,都是这样的景象——不过我个人觉得,赫尔蒂亚家族会把更重要的东西放在更高的楼层。
正因如此,能进入尖塔内部,也算是件难得的乐事。里面的升降梯票价高得吓人,除非有专门的通行证,否则根本坐不起;而且从外面进入尖塔,也会被警告“违者将使用武力”。人们需要的一切,都在尖塔之间的平台上,所以根本没必要进尖塔。事实上,还有很多不进尖塔的好理由:家族卫兵比外面的更狂热——三人一组巡逻,手里的警棍一刻不停地摩挲着——稍有不慎就会惹恼他们。他们会用眼角瞟着每个闲逛的人,挑衅那些愚蠢或勇敢到敢与他们对视的人。
结果就是,尖塔城真正的核心基础设施——那些尖塔本身——反而异常冷清。尽管城市其他地方充满生机,这些“心脏”却几乎被遗弃。这让我想起一只濒死的动物,四肢因血液淤积而发红肿胀,内脏却早已衰竭。
我们路过三个卫兵,他们正把一个少年按在白色的矛树墙上殴打,手里的警棍越来越湿——上面沾的是血。他们显然越过了赫尔蒂亚家族平时会谨慎遵守的底线。那男孩已经连求饶的力气都没有了。这一幕让我停下脚步,呆呆地看着。基特却继续往前走。我真羡慕她能如此无动于衷。我看了好一会儿,才意识到那男孩活不成了。片刻后,我才跟上基特。
她一直目视前方,所以当她开口说话时,我有些惊讶:“你为什么不帮他?”
我过了好一会儿才回答:“这不关我们的事。”
“可你想帮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