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宇霆一番掷地有声的发言后,一众老派军官虽心中不忿,却也无法和道理反驳。遂懒得再与他做口舌之争,会议室一时陷入了略显尴尬的沉默。
就在这时,张学的这位二大爷“吴大舌头”吴俊升一转头,目标却直指正在低头摆弄军帽试图降低存在感的张学良,吴俊升悠悠地朝张学良开了腔。
“哎!六子,”
被突然点名,张学良如同新兵蛋子被长官吼到一样,一个激灵就站了起来,忙不迭地“哎哎”应着,望向吴俊升,脸上带着掩饰不住的窘迫。
吴俊升看着他那副样子,咧开嘴笑了,语气带着几分轻松,却问出了关键问题:“说来也奇了怪了,按说你们三八两旅的连长、团长,也都换成了你们军校生!好些老兄弟的饭碗也被你们砸了,咋你们那边就太太平平,不出事呢?!”
坐在上首的张作霖,脑袋微微向后稍了稍,明显也在等着听儿子的高见。可此时的张学良心里直发虚,三八两旅他虽然顶着旅长的名头,可具体练兵、人事安排,全是郭松龄(郭茂宸)一手包办,他自己那点精力,多半还用在交际应酬和欧美来的新鲜玩意儿上呢!
一时间被这么多长辈、悍将的目光聚焦又答不上来,张学良紧张地站在那儿,脑子一片空白,支支吾吾了半天,才憋出来一句:“呃……这个……也许是十里不同风,百里不同雨吧……”
“哈哈哈哈哈……”吴俊升率先爆发出一阵洪亮的大笑,这含糊其辞、毫无实质内容的回答,引得在场许多军官也忍俊不禁,低笑声在会议室里蔓延开来。吴俊升双手往胸前一叉看着他,笑脸上明明白白写着“我懂,你压根一点不懂”的表情。
张作霖一听这不成器的回答,脸上瞬间就挂不住了,面色沉了下来表情痛苦地闭上眼睛,不悦之情溢于言表,却又不好当场发作。
还是对张作霖最为忠心耿耿、也一向关照张学良的张作相(字辅臣)接过话茬,替他解围道:“据我所知啊,三八两旅所有裁撤下来的连长,每人发了三年的退伍金,一次给足,那可是一笔不小的钱呐!”他这话,点出了关键差别——郭松龄用的是“金钱赎买”的方式,缓和了原军官的矛盾。
此时,老五张景惠也朝着张学良笑道,语气带着长辈的调侃:“六子,你这不是拿钱赎买吗?啊?”
连站在前面的杨宇霆也回过头,意味深长地看了张学良一眼。
张学良被说得有些不好意思,低声嘟囔道:“该花的钱……咱也不能省嘛……”
张景惠哈哈一笑,点破了现实:“那也得有钱才行啊!啊?哈哈……”这话引得众人再次会心一笑,奉军的家底和各部队的财力,大家心知肚明。杨宇霆当初还真没说错,整个奉军,能有几个张公子?
“我赞成……宇霆的主张……”
冷冰冰的话语,从张作霖没有表情的脸上吐出。一提到“钱”,想到哗变造成的损失和整军不畅可能带来的更大资源浪费,这位精于算计的大帅立刻有了决断!
慈不掌兵,义不掌财!张作霖的时代,向来是将整个东北的军政一把全抓!
张作霖的语气渐渐变得狠厉:“对变兵!必须惩处!首恶者,杀无赦!以儆效尤!”
见所有人的目光都重新聚集回父亲身上,张学良这才如蒙大赦,有些尴尬地坐了回去。
“至于,是否问责旅长,”张作霖话锋一转,采纳了张作相隐晦的建议,“辅臣说的对。五旅……是西路军的主力,大战在即,最忌讳临阵换将!我看,就不换了!”
此话一出,杨宇霆脸上瞬间掠过一丝难以掩饰的失望,不过他立刻转过头,似乎想借此动作加以掩饰。他之所以在表面上支持郭松龄在的军事改革,可不仅仅是郭松龄想得只有成了摘桃子,砸了打闷拳那么简单!
作为顶级谋士,他最希望的就是借此激化矛盾,就像现在这样,借着哗变事件彻底把整个五旅的领导班子换成自己这边的人!可张作霖一句话,就完完全全让他的愿望落空了。在绝对的权力面前,他所有的计谋终究还是不堪一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