处理完买炮的大事,常威又把朱二筒叫来仔细询问了白头岭土匪的详细情况。从朱二筒搜集的情报和之前与“穿山甲”的接触来看,这股土匪规模不小,约有四五百人,枪械以老套筒为主,虽然数量不少,但极度缺乏子弹,很多枪甚至成了烧火棍,这也是它们不敢和常威轻易开战的根本原因!此外,山寨里缺医少药,受了伤生了病只能硬扛,这也是土匪们的一大痛点。
了解清楚后,常威心中有了计较。入夜后,他吩咐来福:“去,备一辆马车,车上装三千发复装子弹。”
来福一惊:“司令,您真要一个人去?那水长青说是讲规矩,可毕竟是杀人不眨眼的胡子!万一…”
常威摆摆手,打断他:“怕什么?老子是去谈生意,不是去打架。他们缺子弹,老子有的就是子弹,这就是最大的护身符。再说了,老子一个人去,显得有诚意!人多了,反而让他们疑神疑鬼。”
栓子也担心道:“司令,要不我带一队人在山下接应您?”
“不用!”常威穿上大衣,语气不容置疑,“都把心放肚子里!看好家就行!栓子,你跟我去,把车赶到山脚下等着。”
夜色如墨,一辆马车吱吱呀呀地驶向白头岭。到了山脚密林处,常威让栓子停下马车等候,自己则整了整衣冠,深吸一口气,竟真的徒手向着山上灯火闪烁的土匪寨子走去。身影很快消失在黑暗的山路上,只留下栓子提心吊胆地守着满车的子弹。
山寨聚义厅内,火把噼啪作响,照得一片通明。大当家“水长青”看着独自走进来的常威,眼中再次闪过惊讶和欣赏。两旁站着的土匪头目们,则个个眼神不善,手按在枪柄上。
水长青率先开口,声音洪亮,带着江湖气:“朋友,线上(道上的)传你局红(厉害),今日一见,果然亮堂(有胆识)!敢独闯我白山黑水(山寨)!就不怕我们黑了(杀了)你?!”
常威抱拳,不卑不亢:“大当家说笑了。梁山兄弟(好汉)不打梁山兄弟。我今日来,是插旗(拜山)更是交朋友,不是结梁子(结仇)。听说贵寨,喷子(枪)亮(好),但柴(子弹)不旺?兄弟我别的没有,就是柴(子弹)多!今天带来三千发响堂(能打响的好子弹),全当是给各位好汉的见面礼!就在山下马车上!”
听到这话,厅里的土匪们一阵骚动,眼神都热切起来。子弹!那可是他们的命根子!
这时,坐在水长青下首的一个刀疤脸汉子(二当家)冷哼一声,开口道:“哼!常司令,你算盘打得精啊!姜家那趟活,我们要的是三千两黄金!你就想用这三千发子弹把我们打发了?!当我们是要饭的?”
常威看向他,微微一笑,语气却针锋相对:“二当家,话不能这么说。一颗子弹一两金,你们还赚了嘞!起码一个人没折不是?!真要打起来,那可就说不好了!有了喷子(枪)和柴(子弹),这白山黑水还不是任你们纵横?要多少黄货(黄金)没有?柴我有的是,缺的是马,我用柴换你们的马,我开的价,保管公道!一万发响堂(子弹),换你们一匹快马!怎么样?是朋友,就亮盘(现场)交易,是窑变(黑吃黑),我常威也奉陪到底!咱们一手交柴(子弹),一手交马,亮亮堂堂的(光明正大)!”
这话一出,水长青和几个头目交换了一下眼神,都看到了对方的心动。马固然宝贵,但总体容易弄到。可这源源不断的子弹,可是有价无市的硬通货!尤其是这个价格,一万发子弹,奉天兵工厂出来要一百多大洋,一匹马才值多少钱,五六十块!差不多高出两倍!确实公道,比黑市上还要便宜不少!
水长青忽然哈哈大笑,一拍大腿:“好!常司令果然是个敞亮人!合着你不是空手来插旗(拜山),是带着硬货来做买卖的!痛快!我就喜欢跟你这样的精明人打交道!来啊!摆酒!我要和常司令好好喝一顿!”
气氛瞬间缓和下来。土匪们搬上大碗的酒,大块的肉。按照山寨规矩,第一次来的客人,必须先连干三大碗“进门酒”以示诚意和豪爽。
常威也不推辞,端起那粗瓷海碗,里面是辛辣的烧刀子,朗声道:“多谢大当家款待!我常威先干为敬!”说完,咕咚咕咚,连着三大碗烈酒下肚,面不改色,赢得满堂土匪一片叫好声!
“好!是条汉子!”
“常司令海量!”
酒宴就此开始。土匪们的酒桌文化粗犷而热烈,大碗喝酒,大块吃肉,行酒令喊得震天响,各种江湖轶事、黑话切口层出不穷。常威本就酒量惊人,又刻意结交,很快便和几个头目打成一片,称兄道弟起来。他从剿匪趣事谈到打日本人,从军火买卖谈到江湖规矩,听得众土匪一愣一愣的,既佩服他的胆识,也惊讶他的见识。
酒一碗接一碗地干,直到天边泛起鱼肚白,聚义厅里已经横七竖八倒了一片烂醉如泥的土匪。常威也喝得酩酊大醉,趴在桌子上不省人事。
不知过了多久,常威才迷迷糊糊地醒来,只觉得头痛欲裂。他晃了晃脑袋,看着周围鼾声如雷的土匪,挣扎着爬起来,晃晃悠悠地往外走。守门的土匪小崽子见他出来,也不敢阻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