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小婷带来的那袋鲜艷水果,在廉价床头柜上慢慢萎蔫,表皮失去光泽,像一个个无声的嘲讽。
那股清甜的香气早已被消毒水和陈默身上伤口散发的淡淡腐败气味彻底吞噬。
她的话语,那些关於“纯粹”和“心疼”的宣言,並未如阳光般驱散陈默心中的黑暗,反而像一面扭曲的镜子,
將他此刻的狼狈、无能、卑微、以及烂泥般腐烂的人性,映照得更加清晰、更加不堪。
懦弱。
他连郭凯派来的打手都抵挡不住,像条死狗一样被拖进小巷。
无能。
失去了那偷来的梦境能力,他连自己都养不活,只能躺在这破床上等死。
卑微。
被护工呵斥,被白薇用一万块打发叫子一样拋弃。
底层垃圾。
郭小婷的眼泪和心疼,只能证明他连做个恶人都做得如此失败,如此可怜!
需要仇人的妹妹来施捨同情!
白天郭小婷走后,陈默的自我厌弃达到了顶峰。
每一次呼吸都带著腐臭。
他彻底放弃了。
丑小鸭能变天鹅,是因为她就是天鹅。
陈默本质就是丑小鸭,无论如何都变不了白天鹅。
像一滩被彻底抽乾了所有生机的烂泥,连挣扎的念头都熄灭了。
偶尔,他肿胀模糊的视线会瞥向病房外走廊的尽头,那里总有一两个穿著黑色夹克、身影模糊的男人,像幽灵般在门口或楼梯口徘徊,时而投来冰冷的一瞥。
监视。
郭凯的人。
他们像禿鷲,耐心地等待著他这具残骸彻底断气,或者等他拖著这身破烂爬出医院这个暂时的庇护所。
只要他敢踏出去一步,等待他的必然是另一场更为彻底的粉碎。
断手断脚
不,郭凯这次,一定会让他彻底消失在这个世界上。
等死。
这是他唯一剩下的选项。
在这张散发著汗臭和药味的病床上,腐烂,发臭,然后被当作医疗垃圾处理掉。
这就是他陈默,孤儿院爬出来的穷屌丝,最终垃圾场也是唯一的归宿。
夜,深沉得如同化不开的浓墨。
窗外的雨不知何时停了,只剩下死寂。
病房里没有开灯,只有走廊上昏黄的光线透过门上的小窗,在地面投下一块模糊的光斑。
陈默的意识在剧痛和绝望的泥沼中沉沉浮浮,像即將溺毙的人。
就在意识即將彻底沉入黑暗深渊的那一刻。
一个声音,冰冷、漠然、带著一种穿透灵魂的古老质感,毫无徵兆地在他死寂的识海深处炸响!
【我才沉睡几天】
声音如同万载寒冰摩擦,每一个字都带著刺骨的寒意和毫不掩饰的轻蔑。
【你就把自己搞成这副鬼样子了】
那声音停顿了一下,像是在欣赏一件彻底报废的垃圾。
【废物。】
【果然是废物。】
【烂泥扶不上墙…古人诚不我欺。】
最后几个字,带著一种洞悉世事、俯瞰螻蚁的冰冷嘲讽。
陈默残存的意识猛地一震!
这声音……不是幻觉!
如此清晰,如此冰冷!它来自……他灵魂的最深处
不,是来自这具身体更幽暗的角落!
一个被他遗忘、或者说,从未真正属於他的角落!
【陈默……】那声音再次响起,这一次,带著一种宣判般的冷酷,
【你去死吧。】
【把这具残破的躯壳……交给我。】
冰冷的宣告,如同死神的镰刀落下。
没有恐惧,没有挣扎。
陈默那早已枯竭的灵魂深处,反而涌起一种近乎解脱的平静。
他终於……懂了。
记忆深处那个被刻意尘封的角落轰然洞开
——养母病床前绝望的哭喊,廉价安眠药苦涩的味道,喉头被窒息扼住的剧痛,
意识沉入无边黑暗的冰冷……以及,在黑暗尽头,那一点骤然亮起的、不属於他的、冰冷的幽蓝光芒!
第一次死亡。
那瓶假药没有杀死他,却杀死了“陈默”——那个懦弱、无能、被现实彻底压垮的孤儿陈默。
在那片濒死的黑暗里,是另一个存在,一个名为“蓝阡陌”的异世之魂,占据了他刚刚断气的躯壳,
用某种他无法理解的力量点燃了那诡异的“梦境”能力,强行將他这缕残魂塞回了这具身体,如同塞回一个破烂的容器里苟延残喘!
原来……他早就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