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夜没再看她,也没有看山谷下那个已经彻底失去人性的“寂灭之种”,只是转身,朝着与来时相反的方向走去。
他的步伐很轻快。
“跟上。”陈夜的声音飘来,不带任何情绪,“别让果子等急了。”
凌飞烟一个激灵,求生的本能压倒了极致的恐惧。她咬破舌尖,用刺痛强迫自己站稳,踉踉跄跄跟了上去。
每一步都像是踩在刀刃上。
她不敢回头,却能清晰感觉到,背后那股死寂又疯狂的气息正在扩散、膨胀,仿佛一头苏醒的远古凶兽,即将把整片山林拖入深渊。
他到底要干什么?
真正的“报酬”又是什么?
拿七条人命当肥料,到底要种出何等惊世骇俗的邪物?
无数疑问在她脑中翻滚,却不敢问出半个字。
陈夜没有带她走远。
他仅仅是绕过山谷,来到另一侧一面平平无奇的石壁前。
石壁上爬满青苔,看不出任何人工开凿的痕迹,也没有丝毫灵气波动。
“就这?”凌飞烟心中升起一丝荒谬感。
这里什么都没有。
陈夜却停下脚步,饶有兴致地看着眼前的空地,仿佛在欣赏一幅绝世名画。
他在等。
凌飞烟顺着他的目光看去,除了冰冷的岩石和潮湿的泥土,空无一物。
忽然,一声饱含无尽痛苦与怨毒的咆哮从山谷底部传来,穿透了岩层与大地的阻隔!
是张承远!
不,是“寂灭之种”。
随着这声咆哮,凌飞烟面前的空气开始诡异地扭曲,像被投入石子的水面,荡开一圈圈无形的涟漪。
石壁,还是那面石壁。
可石壁前的空间,却仿佛变成了一层脆弱的琉璃。
“咔嚓。”
一声轻响,不是从任何实体发出,而是直接在两人灵魂深处响起。
一道漆黑的裂痕,凭空出现在了石壁前方三尺之处!
那不是岩石的裂缝,是空间的裂缝!
裂缝中没有光,只有比虚无更深邃的黑暗,丝丝缕缕的死寂气息从中溢出,周围的草木瞬间枯萎成灰。
凌飞烟头皮发麻,通体冰凉。
她终于懂了!
“寂灭之种”不是肥料!
它是钥匙!
用一个准金丹修士的生命与神魂,融合六位同门的血肉怨念,锻造成一把充满毁灭与诅咒的钥匙,用来打开这处被世界法则封锁的绝地!
“果实不是长出来的,是‘撕’出来的。”
陈夜终于开口,语气轻松得像是在解释一道简单的算术题。
他伸出手,探向那道漆黑的空间裂缝,脸上浮现出一种近乎痴迷的陶醉。
“这片绝地锁着一丝太古遗留的‘死’之法则碎片,凡人触之即死,神仙沾之即朽。只有用足够精纯的生命怨念,才能与它的频率共鸣,把它从世界规则的夹缝里‘钓’出来。”
“张承远,就是那个最完美的鱼饵。”
疯子!
这个男人是个彻头彻尾的疯子!
凌飞烟的瞳孔缩成针尖,全身血液几乎冻结。
陈夜的手,就那么直直地伸进了那道纯粹由“死”构成的空间裂缝里。
没有护体灵光,没有法宝加持,甚至没有一丝一毫的犹豫。
仿佛那不是足以让仙神朽灭的法则碎片,而是一捧清凉的泉水。
下一秒,预想中血肉消融的恐怖景象并未发生。
但比那更诡异的一幕出现了。
无数漆黑如墨的细线,从裂缝中猛地窜出,像饥饿了亿万年的毒蛇,瞬间缠绕住陈夜的整条手臂。
那些黑线没有实体,却散发着令万物凋零的恐怖气息。它们疯狂地钻向陈夜的皮肤、血肉、骨骼,试图将他整个生命本源彻底吞噬、同化。
陈夜的脸庞依旧挂着那种陶醉的表情,但额角,一滴冷汗悄然滑落。
他探入裂缝的手臂,皮肤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失去光泽,变得灰败、干枯,仿佛一截风化千年的朽木。
这“果实”,带着剧毒!采摘它的过程,本身就是一场与死亡的豪赌!
凌飞烟看得心脏停跳,她下意识想后退,却发现双脚早已不听使唤。
她的大脑一片空白,只剩下一个念头。
他要死了吗?
这个一手策划了所有惨剧的恶魔,终于要被自己召唤出的禁忌所反噬了?
然而,陈夜却在这时缓缓偏过头,目光落在了她身上。
他的眼神依旧平静,平静得让人心慌。
“你的报酬。”
他开口,声音有些沙哑,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
“过来,手搭在我的肩膀上。”
什么?
凌飞烟怀疑自己听错了。
搭在他肩膀上?现在?
那股死亡气息已经顺着他的手臂蔓延到了肩膀!此刻触碰他,跟主动跳进黄泉有什么区别?
这是报酬?这是催命符!
他想用我当挡箭牌?还是想用我的命去中和那股死亡之力?
无数个可怕的猜想在她脑中炸开,让她浑身颤抖。
“我……”她喉咙干涩,一个字都说不出口。
“快点。”陈夜催促道,语气里第一次带上了不耐烦,“再晚半息,你的‘报酬’可就没了。”
他的脸上,灰败之色已经蔓延到了脖颈。
他真的在承受巨大的压力!
凌飞烟的脑子彻底乱了。
逃?她能逃到哪里去?山谷下的怪物,眼前的恶魔,这片被死亡法则笼罩的绝地,她根本无路可走。
反抗?她连动一根手指的力气都没有。
他明明可以轻易捏死自己,为什么偏偏要用这种方式?
恐惧与求生的本能疯狂交战。
最终,一个荒谬却唯一的念头占据了她的心神——他似乎……真的需要我。
这或许是她唯一的生机!
赌了!
凌飞烟猛一咬牙,榨干全身最后一丝力气,踉跄着向前两步。她伸出冰冷颤抖的右手,几乎是闭着眼睛,猛地按在了陈夜的左肩上!
“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