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红拂走在最前,步履不疾不徐,衣袖微动间,气息清宁如兰。她的神识外放无形,早已察觉到身后王谢气息的细微起伏。那一缕渺若游丝的波动,不似外界威胁,更像源于他心底的某种情绪——并不炽烈,却暗潮涌动,似火星伏于灰下,微弱而真切。她虽不知其因,却能感受那情绪的沉浮,心念微动,神色间添了几分若有所思的沉静。
王谢此刻面色平和,神态恭谨,然而心中却并非真正安然。那股不知名的情绪自胸口涌起,似潮水回旋,拍打着理智的堤岸。他深吸一口气,竭力将那纷乱心思按入心底,神情一如既往的镇定。只是唇角抿得过紧,眉梢微垂的弧度,仍泄露出他那点难以掩饰的紧张与在意。那紧张并非因畏惧,而更似一种本能的自省——他在努力维持心境的平衡,不让丝毫杂念扰乱神台。
他明白,在此等人前,哪怕心念微动,也极易被察觉。董红拂乃结丹后期修士,洞察入微;南宫婉亦是结丹之辈,修为高深,神识如海。若让她们察觉出半分失衡,便是无言的失礼。于是他刻意放缓呼吸,令灵息平稳流转,气机圆融无碍。
只是理智虽清,心意却仍有余波。那一刻的悸动,如被封印的灵光,在胸中轻轻闪烁——他自己也不愿细想其由,只知此行不同以往,心境间多出了一丝无法名状的扰动。
董宣儿并未察觉这些细微的暗流。她性情澄澈,如春水照花,心中所有情绪几乎都映在眼底。此刻,她只觉心中满是好奇与喜悦。能随师父同行已是难得机缘,如今又能见到掩月宗的南宫仙子,更令她心神难平。她不由微微仰首,打量着前方那道被白纱笼罩的身影。
那一袭素纱轻盈若雪,步履间似无尘沾染。她这般想着:“她常年戴纱,莫非连师父也未见过她真容?”念头初起,又觉自己失礼,连忙压下。可心底那股好奇,却仍像藏不住的火,越压越炽。
南宫婉似察觉到了那份细微的探视,眸光微侧,凤目轻抬。那双眼清凉如秋水,却带着一点含蓄的笑意。她只是淡淡一瞥,便令空气中似多了一分无形的柔韧之意。
董宣儿心头一跳,立刻垂下眼帘,连呼吸都轻了几分。那一瞬间,她只觉自己鲁莽至极,心中暗暗懊恼,甚至连耳尖竟泛起一抹薄红。
而就在她避开视线的那一刻,王谢恰好抬眼。两人的目光未曾相触,却在那空白的刹那交错——他的视线与南宫婉的清眸,正好在半空相遇。这一眼不过短短一瞬,却似跨越了万里。
南宫婉的目光,仿佛湖水之上轻拂的风,清澈、宁静,却又藏着某种难以辨明的深意。那里面没有敌意,也无挑衅,反而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寒意——那是修士长期处于高位后,自然而然形成的气场,既遥远,又让人无法忽视。
王谢心头微震,随即垂下眼帘。那抹目光似在他心底刻下一道隐痕,清凉如雪,却又余温未散。他自己也不知是何感觉,只觉那双眼里,有着一种令他无法轻易忘怀的静谧与深邃。
他再度稳下心神,转而注视脚下,不让那丝情绪泛滥。可心湖终究被扰,那细微的波纹,久久不平。
董红拂行于前方,神色自若。她的神识早已将众人心息收于感应之中,却并未开口。她明白,有些心念不必问,也不必点破。修行之道,本就是与心相搏,若太早点破,反令其道机生乱。她只是微微一叹,面上依旧淡然如水。
南宫婉的脚步轻盈,却极有分寸。她虽为结丹修士,举止间却毫无逾越之态。每一步都恰如其分,既不显倨傲,也不失风度。她明白董红拂的身份,自然知礼。偶尔,她的衣袂微微掠动,便有一缕淡香若隐若现。那香气不浓,却极易入心,让人不自觉生出敬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