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7章 大雾弥漫(1 / 2)

拜尔德的目光在四人身上扫过,最后落在她们随身的行囊和武器上。“看几位的打扮,风尘仆仆,不像是普通的旅人。莫非……是前来收购草药的行商?”

听到老村长这么问,芙兰卡脸上的警惕瞬间被熟练的切换成疲惫,变脸的技术,足以在任何一个剧团里轻松拿到主角。

“是的,是的。”芙兰卡夸张地松了口气,伸手揉了揉自己发酸的肩膀,那柄长剑随着她的动作在背后微微晃动,“我们头一回来,也是听同行说的,这一路可真不好走,天灾把好几条老路都给毁了,我们绕了好大一圈才找到这里。听说贵村的‘苦根草’品质极佳,我们商会长特地嘱咐,无论如何也要来看看。”

她信口胡诌,眼睛眨都不眨。

拜尔德村长那张布满皱纹的脸上,先是闪过一丝困惑,但那丝困惑很快就被一种近乎狂喜的光彩所吞没。

“商人!真的是商人!”听到芙兰卡这么说,人群中不知谁喊了一声。

“太好了!今年的草药终于能卖出去了!”

仿佛一个开关被打开,整个村庄的寂静瞬间被点燃。

拜尔德紧紧握住芙兰卡的手,那双原本锐利的眼睛里,此刻满是激动与感激,力道大得让沃尔珀的眉毛都忍不住跳了一下。

“太好了,真是太好了!我还以为……以为今年的商路也断了!”他激动得有些语无伦次,仿佛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

“苦根草……对,对!不止苦根草,我们村的霜叶花是最好的!”他用力点头,似乎在说服自己,“不止霜叶花,我们还有灰薯!”

他猛地转身,对着身后同样兴奋不已的村民们大声宣布:“快!都别愣着了!去准备食物!准备村里最好的灰薯和蜜糖!今晚,我们要好好招待我们尊贵的客人!”

村民们爆发出震天的欢呼,那股热情仿佛要将这片贫瘠河谷上空灰蒙蒙的云层都给冲散。

他们簇拥上来,七嘴八舌地表达着善意,一张张淳朴的脸上挂着毫无保留的笑容,只是那笑容里,似乎还混杂着某些更复杂、更迫切的东西。

“蜜糖!”刻俄柏的耳朵立刻竖了起来,尾巴在身后不受控制地摇晃着。

芙兰卡不动声色地从村长过分用力的钳制中抽出手,对着伊娜莉丝和莫斯提玛递了个“搞定”的眼神。

莫斯提玛靠在教堂的墙边,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似乎对眼前这热闹的场面毫无兴趣。

而伊娜莉丝则一言不发,她的视线越过欢呼的人群,落在那些村民们同样破旧但干净的衣物上,落在他们枯瘦却异常有力的手上。

一切都显得那么正常,可这里是萨卡兹遍地的卡兹戴尔边境,太过正常,就显得有些诡异。

伊娜莉丝的目光冷静地扫过每一张兴奋的脸。

村民们的热情有些过于猛烈了。

尽管莱诺在路上说过,来村子里收购草药的商人,一年只会来一次。

她也能理解这对于一个几乎与世隔绝、以此为唯一生计的村落而言,激动似乎合情合理。

可她的直觉却在脑海中拉响了警报。

“几位一路辛苦了。”拜尔德的热情丝毫未减,他亲自为四人引路,“晚饭还需要一些时间准备,如果不嫌弃的话,可以先到村里的旧礼拜堂休息片片。那里还算宽敞干净。”

“好啊!我们一路赶来,正好需要地方休息一下,你说是吧。”芙兰卡一口应下,看向后面的莫斯提玛和伊娜莉丝。

莫斯提玛懒洋洋地瞥了她一眼,嘴角挂着那副万年不变的淡笑。

旧礼拜堂坐落在村子中心略高的位置,是一座比周围民居都要坚固的石制建筑。推开那扇沉重的木门,一股淡淡的、某种干草混合着尘土的味道扑面而来,并不难闻。

内部的陈设简单到了极点,只有几排磨得光滑的长椅和正前方一个粗糙的石制讲台。

讲台上放着一本合拢的书,书皮上没有任何文字,两侧的架子上摆放着零零散散的陶罐。教堂的后半部分被一块厚重的帘幕遮挡开,只能隐约看到帘幕后有一张木桌子和一点点摇曳的烛光。

“啧,还真是……返璞归真啊。”芙兰卡找了条长椅,毫不客气地坐了下去,长剑往旁边一搁,发出“哐”的一声。

刻俄柏则好奇地踮着脚,想去看那帘子后面到底有什么,嘴里还小声念叨着:“蜜糖……是不是藏在后面?”

“几位请坐,随便坐。”拜尔德也跟着走进来,顺手关上了门。

门轴发出“吱呀”一声,隔绝了外面的喧嚣。整个空间瞬间安静下来。他搓着手,脸上那种狂热的兴奋褪去了一些,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更为复杂的、混杂着期盼与不安的神情。

他也找了条长椅坐下,与她们隔着一段距离。

沉默在空气中蔓延。

终于,他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开了口,声音比刚才在外面时低沉沙哑了许多。

“外面现在……怎么样了?”

他抬起头,眼神里带着一丝对外界的向往与担忧,那双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她们,仿佛想从她们脸上读出整个世界的变迁。

“我们……已经很久,很久没有见过外面的人了。”

“还能怎么样?老样子呗。”芙兰卡手肘撑在膝盖上,一副见怪不怪的模样。“今天你吞并我,明天我报复你。城里人往乡下跑,乡下人往死里逃。佣兵的价钱倒是涨了不少,可惜命越来越不值钱。”

她摊开手,耸了耸肩,“就这么个情况。”

这番话像一盆冷水,将拜尔德眼中刚刚燃起的那点微光彻底浇灭。

他的肩膀垮了下来,那股引路时的亢奋消失得无影无踪,只剩疲惫。

他低着头,双手在粗布裤子上用力地来回搓着。

“是吗……还是这样……”他喃喃自语,像是在对自己说,又像是在对某个看不见的神明抱怨。

芙兰卡不想在这个沉重的话题上继续。

她换了个姿势,身体前倾,饶有兴致地打量着这个简陋的礼拜堂。

“说起来啊,村长,我有个事儿挺好奇的。你们这儿,满打满算也就几十户人家吧?怎么会叫‘苦根镇’?叫‘村’不是更贴切吗?”

拜尔德浑浊的眼睛里闪过一丝光,随即又黯淡下去,那是一种混杂着骄傲与剧痛的复杂情绪。

“镇……”他重复着这个词,声音有些发涩,“很久,很久以前了。那时候,我们这里确实是个镇子。”他抬起手指,指向窗外那片干涸的河床。“那条河,我们叫它‘泪河’。以前它可不叫这个名字,那时候河水满得很,清亮得很。河边的土地能种出金黄的小麦,风一吹,那麦浪……”

““镇上有两百多户人,铁匠铺的锤子声从早响到晚,磨坊飘出来的都是粮食的香气。每到收获季,外面的商队把这条路堵得水泄不通,马车轱辘印子叠着印子。那才叫热闹啊……”

“那后来呢?”芙兰卡问。

“后来……”拜尔德的声音猛地沉了下去,像被一块巨石压住。“天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