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场忙而不乱,秩序井然。每筐蚕茧过秤后,对应的凭条被撕下,由各家管事汇总,与曲阳工坊结算。
张梁并没有再度压价,并不在意其中的死茧与出蛾的废茧,所有蚕茧照单全收,这让原本心怀忐忑的各家管事安心不少。
看着原本堆积如山、令人寝食难安的库存蚕茧迅速易手,换回了实实在在的财物,各家管事紧绷的脸上终于渐渐缓和。
而曲阳工坊的库房和临时堆放空地上,塞满茧堆的箩筐则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越垒越高,宛如小山。
从各家外派的挑拣丝工织女们,已经在曲阳工坊里开始紧张繁忙的分拣蚕茧。
待蚕茧交割事宜告一段落,众人的注意力便转向了库房中,那批新式的脚踏缫丝机。
卫询率先开口打配合,笑着问道:“张公子,这能解我等燃眉之急的宝贝机器,不知作价几何?”
张梁早有准备,“此机结构精巧,关节之处都使用的铁制零件,锻铸不易,效率诸位有目共睹。一台定价四千文,已是诚意之价。”
话音未落,周家主便倒吸一口凉气,摇头道:“四千文?这价钱…未免过于高昂。寻常手摇机不过千文上下,即便功效卓着,此价也令人难以承受啊。”
“正是,”李家管事也连忙附和,“我等着实刚遭重创,资金周转颇为吃紧,张公子可否再斟酌一二?”
刘家管事学乖了,并不敢提前出声。
现场顿时响起一片议论之声,几位管事纷纷诉苦砍价,气氛一时又显得有些胶着。
张梁面露难色,沉吟片刻后方道:“诸位之难处,张某岂能不知?此机器一台足足可抵三五台手摇机,所省人工、所增效率,必能收回成本。”
只是各家管事依然议论纷纷,不敢下单采购,实在是来之前受了家主的指示,四千文超过了他们的权限。
赵老咳嗽一声,道,“也罢,为表诚意,若诸位今日能定下足够数量,老头子我做主,可统一让价至三千八百文。”
刘管事冷哼一声,却也不愿轻易就范:“三千八仍是太贵!三千五,若这个价,我刘家便要三十台!”
有人带头,其余各家也纷纷开口,这个要十台,那个要二十台,但口径一致地将目标价定在了三千五百文。
赵老故作犹豫,与身旁的张梁低声商议了片刻,最终仿佛下定了决心般,环视众人,一脸肉疼地说道:“襄邑日后亦是我曲阳工坊立足之地,今后还需各位多多帮衬。三千五百文便三千五百文,权当是与各位交个朋友了!”
这个价格显然达到了各家的心理预期,众人脸上皆露出满意之色。
卫询更是觉得自己占得了实惠,心中对张梁的观感又好了几分--这外乡来的年轻商人,确实懂得审时度势,并非一味贪利之辈,给自己的缫丝机才收了三千文。
蚕茧出手,缫丝机也买到,大事已定,各家管事心满意足地带着钱财与机器陆续告辞离去。
卫询却故意留到了最后,见众人走远,他这才走近张梁,压低声音道:“张公子,此机确是巧夺天工。不知…这制造之工艺,可否转让?价钱方面,好商量。”
张梁对于卫询的询问似乎并不意外,他微微一笑,却缓缓摇头:“卫家主是明白人,此机乃我工坊立足之本。工艺转让,非同小可。”
他稍作停顿,观察了一下卫询的神色,继续道,“不过,若卫家确实诚心合作,待贵我双方合作顺畅,贵家族累计采买之缫丝机达到五百之数时,我倒可以考虑,将此机的制造工艺向卫家和盘托出。”
卫询闻言,眼中精光一闪。五百台虽不是小数目,但张梁此话总算留下了一个明确的念想,而不是一口回绝。
他自然也知道核心技术不能轻易授人,张梁能开出此等条件,已显露出足够的合作诚意。
于是,他拱手笑道:“张公子快人快语,那卫某就在采满两百之数!还望公子不吝赐教!”
“那是自然。”张梁含笑回礼。
扣除两百台缫丝机的费用,出售蚕茧仍有不少盈余。卫询拿着手里的凭条,对张梁说道,“张公子,贵坊所用之纸,与蔡侯纸大不相同,精良不少,不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