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实宇宙太阳系月球恸哭者战团“垂泪”修道院
楚轩再一次来到了恸哭者战团在月球的修道院基地。
那所矗立于月表荒芜之地的哥特式建筑,即便在人工光照系统的覆盖下,依旧呈现出一种冷峻而庄严的轮廓,光与影在高耸的尖顶与厚重的扶壁间交错,仿佛将永恒的悲伤凝固在了砖石之中。
通报之后,他略作等待,随后由一位原战斗驳船上的凡人船员沉默地引领着,步入了这座被称为“垂泪”修道院的圣地。
修道院里的空气似乎比月球的真空更为凝滞,一种深沉的、几乎化为实质的寂静笼罩着一切。因为一场为逝者举行的祭奠正在无声中进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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战团长马拉金屹立于大厅尽头的高台之上,他未曾卸下那身饱经战火的动力甲。
暗黄色的装甲上,干涸的血迹与能量灼伤的痕迹纵横交错,既有背叛者的污血,更有倒下兄弟的遗泽。
他没有试图去擦拭。
在恸哭者的信条中,这些战斗的印记并非污秽,而是牺牲的勋章,是每一次离别刻下的伤痕,是悲伤最为直接的体现。
他的目光,沉重如铅,缓缓扫过下方大厅中央整齐排列的阵亡者。
这些是能够从惨烈战场上寻回、尚且保留着相对完整形骸的战士。
然而,这区区数十具遗体,仅仅代表了他们在此次回援战中巨大损失的一小部分。
实际上,若有任何可能,没有一个阿斯塔特修会的战团会任由兄弟的遗骸流落异乡。战斗结束后,回收所有阵亡者的遗体,是深植于每个战团传统中的神圣职责。
他们会将英雄的躯体带回各自的修道院要塞,在那里,依据传承万年的独特仪式,为逝者举行庄严的祭奠。
最终,每一位牺牲者的名字都将被铭刻在荣誉长廊之上,与战团自创建以来所有的英灵并列,接受后世的缅怀与敬仰。
当然,在极端残酷或紧急的战况下,若无法回收遗体,便只能由药剂师在战场上进行那最为无奈却必要的程序——收集维系战团未来的基因种子。
此刻,这些恸哭者的战士们,被他们的兄弟小心翼翼地安放在临时搭建、却打磨得异常光滑的黑色石台上,仿佛并非长眠,而是在进行一场静默的等待,等待着一场属于战士的最终加冕。
每一位阵亡者都被仔细地清理干净,破损的甲胄被尽力拼合,他们的双手交叠在胸前,保持着安详而尊严的姿态。动力头盔通常被取下,露出或安详或残损的面容,但每一张脸上,都凝固着最后的坚毅。
“战团长,”药剂师伊利亚-卡莱布的声音透过头盔内置的通讯器传来,低沉而难掩深深的疲惫,“最后的基因种子回收工作已经完成。我们……我们在此役中,失去了四十七位兄弟。而我们的八百新血……历经苦战,仅余两百。”
恸哭者战团,在之前的复仇远征中未曾折损一人,然而此次为回援地球,却付出了四十七条鲜活的生命。
马拉金战团长沉默着,没有立即回应。
四十七。这个数字背后,是四十七个他曾亲手授予动力战甲的战士,是四十七个曾在训练场挥汗如雨、在战场上与他背靠背迎战强敌的兄弟。
楚轩与月背基地的指挥官高鼎勋等人肃立在一旁,置身于巨大石柱投下的阴影之中。他们的身旁,还静立着那些来自战锤宇宙30k时期的“古老者”。
这些跨越万年时光长河而来的古老战士,此刻也如同沉默的山峦,以其存在表达着对后辈牺牲者的敬意。他们见证过太多死亡,但每一次告别,依旧沉重。
祭奠开始了。
马拉金战团长缓缓步下高台,走向第一位阵亡的兄弟。
那是一位名叫阿克顿的老兵,其胸甲被亚空间恶魔的利爪彻底贯穿,留下一个狰狞的破洞。
马拉金在他面前单膝跪下,动力甲的关节发出轻微的摩擦声。他没有言语,只是伸出覆盖着甲手套的手,极其轻柔地拂过阿克顿那冰冷、失去生息的面甲。
他记得,在战前最后一次集结时,阿克顿曾对他说道:“战团长,若我倒下,请让我的名字刻在修道院的石板上。我不想被遗忘。”
“你不会被遗忘,阿克顿兄弟。”马拉金在心中默念,这誓言化为通讯频道内一声几乎无法察觉的、压抑的叹息。
药剂师伊利亚-卡莱布走上前来,他手中捧着一个闪烁着冰冷金属光泽的银色容器,其内盛放的,正是刚从阿克顿体内提取出来的基因种子——那蕴含着遗传烙印的圣物。
“他的传承,将会延续。”伊利亚-卡莱布的声音庄重而肃穆。
这便是恸哭者祭奠仪式的第一部分:传承。
确保每一位牺牲兄弟的基因种子能够被成功回收、妥善保存,并在未来经过严格的净化程序后,植入新的候选者体内。
对恸哭者而言,这远不止是维系战团规模的军事必要,更是一种神圣不可推卸的责任。他们是在为逝去的英魂寻找一个崭新的“家园”,让兄弟的生命以另一种形式,在战团的血脉中得以延续。
伊利亚-卡莱布以近乎仪式般的精准动作,将承载着阿克顿生命延续希望的容器,轻轻放入随身携带的、散发着低温寒气的冷藏槽中。
紧接着,战团智库馆长塞巴斯蒂安走上前来。他已从莫比乌斯之椅的职责中暂时抽身,归来参与这场属于兄弟的告别。他从一旁的侍从手中接过两样东西:一块未经雕琢的黑色石板,以及一把闪烁着幽光的精金刻刀。
塞巴斯蒂安将石板平稳地置于阿克顿的胸前,然后,他深吸一口气,开始雕刻。
刻刀尖端与石板接触,发出细微而清晰的“沙沙”声,在这绝对寂静的大厅中,显得格外刺耳,又仿佛直接刻入每个人的灵魂。他在刻下阿克顿的名字,他的军阶编号,他所属的小队,以及他牺牲的战场坐标与战役名称。
这是祭奠的第二部分:铭记。
这不仅仅是简单的记录,更是一种将悲伤与荣耀具象化的神圣仪式。石碑虽小,却承载着一位战士的一生与终结。
马拉金战团长缓缓起身,走向下一个石台,再下一个。
他走过每一位阵亡兄弟的面前,用沉默的注视和内心的祈祷陪伴他们走完这尘世的最后一程。
有些战士的遗体已是支离破碎,惨不忍睹,但他们的战友依然竭尽所能,用材料填补,用信念拼合,只为给予他们作为战士的最后尊严。
当塞巴斯蒂安为最后一位阵亡兄弟刻下名字,将那块小小的黑色石碑轻轻放在其胸前时,马拉金战团长已重新回到了队伍的最前方。
所有的观礼者,无论是月背基地的人类高层,还是那些来自远古的“古老者”,都保持着绝对的肃穆。
在“古老者”们那无法揣测的沉默注视下,参与观礼的所有人类人员,不约而同地缓缓摘下头上的军帽或工作帽,将其紧紧抱在胸前,垂首肃立。
“他们曾与我们并肩,”马拉金战团长的声音通过动力甲的外部扬声器响起,那声音沙哑、沉重,每一个音节都像是从被撕裂的肺腑中艰难挤出,“他们曾与我们一同流血。他们的勇气,曾是我们的坚盾;他们的怒火,曾是我们的利剑。”
“他们用生命,实践了我们向帝皇、向人类所立下的诺言,如今长眠于这片他们以生命守护的土地。”
“我们是恸哭者。”他的声音略微提高,带着一种深植于骨髓的悲怆与坚定。
“我们为帝皇的失落而哭泣,为人类的无尽苦难而哭泣,也为我们每一位逝去的兄弟而哭泣。”
“我们的悲伤,绝非软弱!它是我们力量的源泉,是烙印于灵魂的印记!它时刻提醒着我们为何而战,鞭策着我们……永不遗忘!”
言毕,他缓缓抬起右臂,握紧覆甲的铁拳,重重地叩击在自己的胸甲之上,发出沉闷而坚定的一声响。
所有在场的恸哭者战士,无论伤势如何沉重,无论精神如何疲惫,都在同一瞬间,整齐划一地重复了这个动作。拳头撞击胸甲的声音连成一片,如同一声悲壮的战鼓,在大厅中回荡。
观礼的楚轩、高鼎勋,以及所有的“古老者”,亦神情肃穆地以各自的方式——或抚胸,或垂首——表达着同样的敬意。
随后,阵亡兄弟的遗体被恸哭者们小心翼翼地抬起,送往“垂泪大教堂”深处,那更为幽静的“静默圣堂”。那里,将是他们在此世的暂歇之地,直到他们的名字被正式铭刻于荣誉墙之上。
当最后一具遗体被安放妥当,沉重的圣堂大门缓缓闭合,马拉金战团长最后一次回头,望向那扇隔绝了生与死的大门。恍惚间,那些陈列其中的、破损的暗黄色装甲,仿佛被某种无形的光辉所笼罩,宛如一群结束了漫长征战、终于得以安息的圣徒。
“安息吧,我的兄弟们。”他轻声说道,这一次,声音仅在他自己的头盔内响起,微弱如叹息,“你们的战争,已经结束了。”
他转过身,面向所有幸存者,面向那充满不确定的未来,动力甲上的污迹在灯光下愈发显得深重。
“而我们的……还将继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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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轩看到战团长马拉金·福罗斯那高大的身影自“静默圣堂”沉重的大门内走出,正朝着他们观礼者所在的偏厅方向走来,心头没来由地微微一紧。
他下意识地整理了一下并无可挑剔的衣领,心中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懊恼。
在华国的文化语境中,在他人刚刚结束丧仪、沉浸在悲痛中之时就迫不及待地前去商讨要事,是极为失礼甚至是不近人情的。
他挑选的这个时机,以华国人的眼光来看,确实十分不合时宜。
福罗斯战团长走近了,动力甲上战斗的污迹与未散的悲恸气息混合在一起,形成一股沉重的压迫感。
楚轩张了张嘴,平日里缜密的思维和流畅的言辞此刻似乎都僵住了,最终,千言万语只化作了一句干涩而真诚的话:“……节哀顺变,战团长大人。”
福罗斯停下了脚步,轻轻颔首,接受了这份来自人类的吊唁。
一时间,气氛有些凝滞。
楚轩不知道该如何在这种悲伤的氛围下,再次将自己那关扩军的提议说出口。
他下意识地将目光投向身旁的高鼎勋,以及那几位静立一旁的“古老者”。
高鼎勋回以一个细微的眼神,示意他稍安勿躁。
而几位来自30k时代的活化石——洛克、休伦·法尔、乌里斯·泰米特、瑞拉诺、凯尔·瓦伦、卡西安与纳尔瑞克·德雷古尔,他们沉默着。之前与高鼎勋的简单交流中,他们大致明白了楚轩的来意以及他所面临的困境。
关于圣典的桎梏,关于扩军的必要性,这些在他们看来,近乎荒谬。
就在楚轩组织语言,准备硬着头皮再次尝试开启话题时,一阵沉稳的脚步声从圣堂方向传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