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王维安再回到正厅,只见萧文虎正坐在一张干净椅子上,手里玩着一根炭笔,面前放着一张写满了字的白纸。
“王大人来得正好。”萧文虎抬起头,眼神很尖,看得人心里发毛,“这些卷宗我看了一遍,大概清楚了,不过有三个地方我没想明白,想问问你。”
王维安硬撑着,冷笑着说:“萧大人看书的速度,真是让我佩服。您说。”
萧文虎敲了敲桌上的白纸,平静的说:“我先问问,三年前通州营上报铁甲坏了三成,花了五万两银子重做。可那年通州没打仗,连正经的演习都没有,这三成铁甲是怎么坏的?难道是士兵穿着磨牙了?”
王维安的脸色变了变,张了张嘴,还没等他说话,萧文虎又开口了。
“还有,去年冬至,京郊三大营领了十万斤木炭。可我听说,那年冬天京城挺暖和的,三大营的兵还在操场上光着膀子打架。这十万斤木炭,是烧给谁了?”
“最后这笔账就更有意思了。”萧文虎站起身,盯着王维安,“两年前,兵部给南疆送了三百支火铳。可南疆那地方又湿又潮,火铳送过去容易坏,当时那的将军也说不要。那我想问问,这三百支火铳,最后到谁手里了?”
三个问题,让王维安脑子嗡嗡的。他额头上都是细汗,怎么也想不到,这年轻人居然能在这么短时间里,从那堆废纸里把这些烂账给翻了出来。
“这……这些都是前任大人办的,下官只是照着规矩来,具体的不清楚。”王维安说话不利索,眼睛不敢看人。
萧文虎呵呵一笑,也没继续问,随手把那张白纸揉成一团,淡淡的说:“旧账的事,我可以先不管。既然我是来管军备的,那就把京城三大营的军备武库总册拿来吧。我要看看,咱们大乾的家底还剩多少。”
听到“武库总册”四个字,王维安的脸彻底白了。他下意识的往后退了半步,硬着头皮说:“萧大人,这武库总册是军机秘密,不能随便看。按照兵部的规矩,必须有兵部尚书的手令,或者内阁的批文,不然……下官实在不敢拿。”
“哦?要手令?”萧文虎挑了挑眉,语气冷了下来。
“是,这是规矩,还请萧大人体谅下官。”王维安的语气又硬了点。
萧文虎看着他,突然笑了。他从怀里慢慢掏出一块金牌,是景帝给的,上面刻着龙纹,在昏暗的厅堂里闪着刺眼的光。
“尚书的手令我没有,但这块牌子,王大人应该认得吧?”萧文虎把金牌轻轻往桌上一放,发出一声闷响,“陛下让我管军备,可以便宜行事。这块牌子,够不够换那本总册?”
王维安膝盖一软,噗通一声跪在了地上。
“够……够了。下官这就去取。”
没多久,一本挺厚的大册子被送到了萧文虎面前。
萧文虎翻开总册,一页一页的看。上面的记录特别完美,每一样军备的数量、好坏、存放日期都写得清清楚楚。
“神机营,火铳五千支,弹药充足。”
“五军营,精钢长枪三万柄,盾牌一万面。”
“武库留存,战车两百辆,箭矢百万支……”
看着这些好看的数字,萧文虎的脸色却越来越难看。他在黑帮混了这么多年,太清楚这些账面上的东西是怎么回事了。越是完美的东西,就越是假的离谱。
这账本上记着的东西,要是真的,那大乾的军队就太厉害了。可要是真的这么厉害,景帝又何必那么着急?耿精忠又何必那么沉重?
“大人,有什么不对吗?”萧震感觉到了萧文虎的情绪变化,小声问。
萧文虎合上总册,眼神里闪过一丝冷光:“这上面的数字太好看了。走,回京兆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