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片吞噬一切的白光，开始退潮。
黑暗重新降临，又被驱散。
天地间的色彩，一点一点艰难的爬回这个破碎的世界。
死寂。
没有风声，没有岩浆翻滚的声音，连心脏的跳动声都消失了。
一个无法用目光丈量其深度的巨坑，出现在曾经的祭坛中央。
坑洞的边缘，王凯站着。
他身上那件紫色的坎肩，被撕裂成一条条的破布挂在身上。
他低着头，胸膛剧烈的起伏，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
灼热的白气从他的口鼻中喷出，又被吸入。
过了许久，他缓缓抬起头。
脸上泛起一片满足的潮红。
“唔咯咯咯咯……”
他笑了，笑声沙哑却充满了酣畅淋漓的痛快。
“还行。”
他咧开嘴，看着自己那双还在微微颤抖的手。
虎口的位置，皮肤裂开，有血迹渗出。
他伸出舌头舔了舔。
一股铁锈味在口腔里蔓延。
“终于……流血了。”
他像是品尝到了什么绝世美味，脸上的笑意更浓。
目光越过那片虚无的深坑，看向对面。
唐晨半跪在那里。
他手中的修罗魔剑，那柄由神祇意志凝聚的血色晶剑，发出了一声哀鸣。
一道裂纹从剑尖的位置出现。
“咔嚓。”
裂纹迅速向下蔓延，像蛛网一样瞬间布满了整个剑身。
“砰。”
一声轻响。
整把剑碎了。
它没有化作光点，而是像一块摔碎的红色玻璃，变成了无数细小的、暗淡的晶体碎片洒落在地。
随着剑的破碎，唐晨的身体猛的一震。
他身上那套由神力凝聚的血色铠甲，也开始寸寸剥落，化作点点红光消散在空气里。
那股属于神祇的、冰冷威严的意志，潮水般从他体内退去。
唐晨的身体，开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发生变化。
他那头刚刚染上血色的长发，从发根处开始迅速褪色。
血红变成灰白。
灰白又变成一片没有生机的枯白。
他那张因为神力灌注而变得年轻的脸，皮肤开始松弛，出现一道道深刻的皱纹。
鼓胀的肌肉迅速萎缩下去。
节节拔高的身形也佝偻了下去。
只在几个呼吸之间，他就从一个威严的神祇化身，变回了那个枯瘦、苍老的老人。
甚至比之前更老。
他身上的生命力，仿佛被刚才那一剑彻底抽干了。
“咳……咳咳……”
唐晨跪在地上剧烈的咳嗽起来。
咳出的不是血。
是灰。
是生命燃尽后剩下的灰烬。
他缓缓抬起头，那双空洞的眼睛看向王凯，嘴唇翕动似乎想说什么。
可他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也就在这时。
“轰隆——”
一声沉闷的、来自地心深处的巨响，打破了这片死寂。
整个杀戮之都剧烈的晃动了一下。
王凯脚下的地面，那片被高温烧成琉璃状的硬壳，出现了一道手臂粗的裂缝。
裂缝像一条黑色的毒蛇，以惊人的速度向着远方蔓延。
“哦？”
王凯挑了挑眉，环顾四周。
他脸上没有丝毫惊讶，反而带着几分看戏的玩味。
“要塌了吗？”
“唔咯咯咯咯……不错的烟火。”
他的话音刚落。
“轰隆隆隆——！！！”
更加剧烈、更加密集的震动从四面八方传来。
整个世界都在摇晃。
远处一座残存的黑色高塔，在剧烈的摇晃中发出一声不堪重负的哀鸣，然后拦腰折断。
倒塌的塔身像一根被推倒的积木，砸向下方那片连绵不绝的建筑群。
连锁反应开始了。
一座又一座建筑在震动中崩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