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四点的能量源控制区亮如白昼。
十二盏工业级探照灯从不同角度打向中央，将那片直径超过五十米的球形区域照得纤毫毕现。光线下，刚刚完工的三维防护网像一层极其纤薄的银蓝色水膜，悬浮在能量源核心与外部空间之间，表面缓慢流淌着星图般的波纹，偶尔有细小的光点在其中明灭，仿佛有呼吸。
江叙白站在控制台前，眼镜片被十几块屏幕的光映得发蓝。他已经连续工作了二十二个小时，下巴上冒出青色的胡茬，眼眶深陷，但眼睛亮得吓人——那是技术狂人看到自己最精密的作品即将揭晓时的亢奋。
“外层合金防护层，应力测试最终数据。”他声音沙哑但清晰。
助手小林立刻调出报告：“七十二小时持续加压测试完成，最大承压值达到设计指标的117%。模拟物理冲击测试中，成功抵御了相当于三十吨TNT当量的定向爆破，结构变形率控制在0.3%以内，且在冲击停止后十二分钟内完全恢复原状。”
“能量损耗？”
“冲击过程中，合金层的分子结构会产生自适应重组，将部分冲击能量转化为热能散发，这部分损耗占总冲击能量的41%。剩余能量被导向中层维度干扰层。”
江叙白点头，手指在控制面板上滑动，调出第二组数据：“中层维度干扰层，频率同步测试。”
另一名技术员接话：“干扰层已与守护族提供的‘星图基准频率’完成百分之百同步。在测试中，我们模拟了十七种已知的高维能量攻击模式，干扰层成功扰乱了其中十五种的能量锁定，剩余两种的锁定精度下降了76%以上。”
“哪两种没被完全干扰？”
“第七型‘相位穿刺’和第十三型‘熵增共振’。”技术员调出波形图，“这两种攻击模式本质上不是‘锁定’，而是利用维度本身的物理特性进行无差别覆盖。干扰层对它们的效果有限，但可以大幅延缓攻击的传播速度——根据模拟，能将攻击抵达核心的时间延迟八到十二秒。”
“十二秒，够反应了。”江叙白转向守护族那边，“内层情感能量层，共鸣测试结果？”
负责这一块的是三长老。老人今天没穿正式袍服，只套了件方便活动的深蓝色工装，袖子挽到手肘，露出的手臂上能看到淡淡的能量流动纹路——那是长期接触高浓度维度能量留下的印记。
“三百名族人轮班注入情感能量，持续四十八小时。”三长老的声音带着疲惫，但很稳，“最终成型的能量层稳定度达到预期值的93%。我们做了三组测试：第一组用模拟的收割者负面能量冲击，情感能量层能削弱其强度约65%；第二组用纯粹的恶意精神波动，削弱效果约78%；第三组……”
他顿了顿：“我们尝试注入了一小段……星穹可能使用的‘精神污染’频率样本。那是从陈野之前能量躁动时记录到的波动中提取的。结果很理想——情感能量层几乎完全阻断了那种频率的渗透，衰减率超过95%。”
控制室里响起一阵压抑的低呼声。
连江叙白都挑了挑眉：“95%？确定吗？”
“我亲自监测试验。”三长老从怀里取出一块记录晶石，插入控制台。屏幕上立刻播放出一段能量对抗的实况录像：淡金色的情感能量像一堵柔韧的墙，将一股暗紫色的、带着疯狂呓语的能量流牢牢挡在外面。暗紫色能量左冲右突，却始终无法突破，最终像撞上岩石的浪花一样碎裂消散。
“情感能量的本质是‘秩序’。”三长老解释道，“而星穹和收割者使用的力量，无论包装成什么形式，内核都是‘混沌’。秩序与混沌天生相斥，就像水与火。我们的情感能量层或许不能完全扑灭混沌之火，但能将它隔绝在外，让它烧不到里面的东西。”
江叙白盯着那段录像看了很久，然后缓缓吐出一口气。
“三层防护，理论上的互补性验证通过。”他直起身，环视控制室里所有人，“现在，进行最后一次整体联调测试。我要看到三层防护在真实的高维能量冲击下，如何协同工作。”
“现在？”小林看了眼时间，“江工，你已经二十二小时没合眼了，要不先休息——”
“现在。”江叙白打断他，语气不容置疑，“星穹不会等我们睡醒再进攻。准备模拟攻击程序，强度设定在……预计星穹第一波齐射的80%。”
命令下达，控制室里立刻忙碌起来。
技术员们快速回到各自岗位，守护族的族人也各就各位——他们要维持情感能量层的稳定输出，这需要持续的精神集中。
江叙白走到主控台正中央，手指悬在红色的“测试启动”按钮上方。
“各层防护，最终状态确认。”
“合金防护层，就位。”
“维度干扰层，频率同步锁定。”
“情感能量层，共鸣强度稳定在阈值上限的85%——不能再高了，否则族人可能承受不住精神负荷。”
“能量源核心输出功率，压制到常态的30%，避免测试干扰实际修复进度。”
“模拟攻击程序加载完成，三十秒倒计时开始。”
冰冷的电子音在控制室里响起：
“三十、二十九、二十八……”
江叙白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
“……十、九、八……”
他睁开眼睛，瞳孔里倒映着屏幕上那些疯狂跳动的数据流。
“……三、二、一——”
按下按钮。
嗡——
低沉的轰鸣从测试区传来。
不是声音，而是空间本身的震颤。即使隔着厚重的防护墙和控制室的多层隔离，所有人都能感觉到那股令人心悸的能量波动。
测试区的半空中，一团暗红色的能量球正在急速成型。它没有固定的形状，表面不断凸起尖锐的棱角又缩回，内部可以看到闪电般的能量乱流在疯狂窜动。那是江叙白团队根据林墨带回的情报，结合过往与星穹交手的记录，模拟出的“高维能量聚合体”——虽然不是真正的星穹武器，但能量特性和破坏模式尽可能还原了。
能量球的体积在膨胀。
直径一米、两米、五米……
当它涨到八米左右时，表面突然裂开无数道细密的缝隙，暗红色的光从缝隙中迸射出来，将整个测试区映得一片血红。
然后，它动了。
不是飞射，而是像一颗被无形之手掷出的保龄球，朝着三维防护网缓慢但沉重地滚了过去。
速度不快，但每前进一米，周围的空间就发出一阵不堪重负的呻吟。地面上的检测仪器疯狂报警——能量读数正在呈指数级攀升。
第一层接触，合金防护层。
暗红色能量球撞上银蓝色水膜的瞬间，水膜表面炸开一圈耀眼的冲击波纹。波纹急速扩散，所过之处，水膜向内凹陷出一个恐怖的弧度，像被巨人用手指狠狠戳动的肥皂泡。
但没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