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书自山西太原远道而来,共两封。
信出王琼,王德华老大人。一书“贤契李斌亲启”,一书“舍孙女羽裳亲启”。
在李斌与王羽裳,经传阅,互相看完两封书信后...
李斌好悬没能脱口而出一句:“王老大人打算给你多少嫁妆?”
王琼写给二人的信,所述内容大差不差。
无外乎就是表达些,因自己错判时势,做出了错误的动作,从而导致家人蒙难的愧疚。
而后便是对李斌商谈聘娶一事的回应...
倒是在给李斌的信中,王老大人多谈了点朝堂上的事。
什么【老朽束发登朝,历成化、弘治、正德、嘉靖四朝,治三边平虏患,理漕运通南北,自谓非贪禄尸位之辈】啊;
什么【欲以一身才学报社稷,然正德年间,刘瑾用事,朝堂阻塞,老朽欲推边备革新,屡遭掣肘。若借刘瑾之势以通途,可解西北边患,然名节必遭玷污】啊...
洋洋洒洒的大篇文字说下来,既像在对李斌解释:别看他王琼曾经攀附过刘瑾这种权阉,但他还是个正派的好人...
又像是在对一个,即将成为家人的庙堂新锐,倾诉内心的苦楚,以求得那点,在当前价值观下,难以启齿的理解与认同。
江东与山西,地跨东西,人隔千里。
见不到王琼的面儿,仅看文字,李斌倒也揣摩不出王琼这些话,到底想表达何意。
但有一段话,却令李斌眼前一亮:
【婚嫁之礼,我王氏虽经波折,然族中旧制未废。为羽裳备办之事,已令族中妇辈悉心打理,断不令贤契在乡邻同僚间失了体面。】
这短短一句话,虽未明言,王琼给王羽裳准备的陪嫁有多丰厚。但试想一下,在这士大夫群体,羞于直白言利的年代...
王琼能将这陪嫁一事,不惜落于白纸黑字之间...
再结合前文中的内容:
【羽裳遭此家变,先随其父流放,再入教坊,虽幸得贤契保全清白,未受辱虐。然‘教坊’二字,于闺阁女子而言,已是终身难洗之玷。老朽归乡后,每日思及此事,便愁肠百结。】
【正无计可施之际,得贤契求娶之信,实乃天降大幸。贤契身为新科进士,圣眷浓厚,且得同知之实,前途不可限量。竟愿屈尊求娶我王氏遭难之女,不顾世俗流言,此等再造之恩,老朽纵粉身碎骨,亦难报万一...】
王琼这话,固然有客气的成分。文墨之间,亦有夸张的修辞。
可无论怎么说,王氏会准备一大笔陪嫁,肯定是没跑了。
陪嫁,本是此时的民风民俗。便是农家嫁女,尚且会备些桌台被褥等物呢,何况是官宦世家嫁女?
本就在情理上,应该丰厚准备的嫁妆,与王琼连带家人遭灾的现实一结合。本就心怀愧疚的王琼,在这陪嫁上来个“超级加倍”,李斌都毫不奇怪。
唯一令李斌感到有些唏嘘的是:他本来惦记王氏给的嫁妆,或晋人助力。只是为锦上添花,为以后成事、成大事所计。
却没想到,此时此刻,这封家书中,王琼“许诺”的陪嫁,反倒成了打破“江南囚笼”的希望。
在这丝绸之利,被江南士族牢牢盯住;安民厂获利,还遥遥无期的当下。
这笔嫁妆,这笔飞来横财的忽然出现,好悬没让李斌喜极而泣。
天知道他这段时间过的都是什么日子...
作为一府副职,还是一个被本地势力所排斥的副职。能领到清军厅的差事,那都是“花”真金白银买来的。
可这买来的差事,想做出成绩?体现出能力?并以此为杠杆,撬动那些不甘寂寞的人投靠自己?
得了吧!
那可是军卫啊!
李斌除非是活腻歪了,才敢随便在清军的事情上瞎折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