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爷!好消息啊,刚刚我店里的伙计来报,您猜怎么着?又降价了!嘿,老爷,您说这楚湘米行也有意思哈...”
“那陈掌柜做了这么多年生意,绝不是个楞的。咋今日就这么昏招频出呢?早上开门,挂牌石米一两二,还不到午时呢,就降到了一两。现在更绝,直接破八钱了!”
宛平县衙内,连续几个月都活在银钱度支压力中的张赞此时可谓是“翻身农奴把歌唱”。
早上他就兴致勃勃地冲进李斌的公房,汇报了那些米面粮行忽然开仓放粮的好消息。
中午听到降价时,他又来了。
现在是申时,衙门即将散衙。
张赞依旧兴致高昂,但令他感到奇怪的是,自早上听到那京中的米店粮行开门时起。
李斌的状态就变得很奇怪...
他没有表现出丝毫的兴奋,反而变得比以往更显低沉。
几次想来找李斌报喜的张赞,都在公房外瞧见了李斌那伏案苦干的身影。他似乎是在写什么东西,但李斌没给他看,张赞也不敢问。
只是隐约间,张赞有种不妙的感觉...
“昌毅世伯...”
果不其然,当李斌这个久违的称呼冒出来时,张赞的胖脸瞬间由红转白,人也吓得直接跪倒。
自从去年的发卖地契一事后,彻底上车了的张赞再未从李斌口中听到这个称呼。可现在...
“世伯不必惊慌,本官只是想换个身份,问世伯一句话:若有一天,某外调任官,世伯可愿舍下这京中基业随我同去?”
前有张赞闻弦而知雅意的识趣、好用,后有其主动提出为自己招揽他张氏子弟鞍前马后。
再有从张宅、到公所的各处合作,李斌知道张赞想和自己绑死。李斌倒也不拒绝让自己麾下的可用之人多些,但...
眼前京中米店粮行大开店门的动作,明显昭示着那些皇亲勋贵的认输。
京外直接被“抢走”的粮食有多少,如今陆炳尚未回京,李斌不知道具体数目。但仅仅看京中,这原本能买到石米一两三、乃至一两五的粮。
如今纷纷被打成平价,这个心理预期损失便高达十万到十六万两白银。
如此巨大的损失、剧烈的心理失衡下,恰逢自己这个始作俑者,又给他们送上了一个完美的弹劾理由。
或许是明天?或许是后天?
反正不会超过一周吧,自己必然成为这庙堂上的“过街老鼠”。
李斌问话时,没去看张赞,只是环顾着宛平县衙的知县公房。
说老实话,在讲究“官不修衙”的有明一代,这知县公房着实没什么看头。对比后世那显得简朴的政府办公室,如今的大明官衙更加“不堪入目”:
堂堂正六品的京畿首县的县长办公室,大小不足两丈,也就是不到三十平米。
公案虽是紫檀木打造,但其年岁怕是比他李家高祖的岁数都大。桌面被磨得发亮不说,桌腿甚至都有点歪,到现在都还是拿木片垫着,才维持得桌面平衡。
墙壁上倒是挂着一份宛平舆图,这个比较新。上面在西山、在京西等地,绘制了密密麻麻的符号标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