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汉阳旧识?”
在那摊主陪着李斌一块,送完餐后,杨慎大感惊讶地看着李斌。
他知道李斌带他和徐阶来此,是想展示什么叫“发展”,但他却万万没想到。发展是什么,没看到,却看到了刚刚那极其颠覆他们认知的一幕。
面对正管县太爷“掀摊子”的威胁,那摊主竟然毫无惧怕之意。不仅不怕,他特么甚至还能笑得出来,还敢笑着和李斌这位县太爷开玩笑。
“算是吧,那家伙原本是在积庆坊摆摊的。这不,瞅着现在日中坊这边人多,为图此地钱利,这些天便跑来了这边。”
和在家中时一样,随着滚烫的汤饼上桌,李斌再次化身饿死鬼投胎的模样。便是被那汤饼烫得直哈气,这手上一筷一个的进食动作,也是毫不耽误。
“他家原本是万全的,祖祖辈辈务农为生。大约是六年前吧,老母得了重病,为了筹钱给娘亲瞧病,不得已,把祖田给抵了,找乡中大户借了十五两银子。”
“当然,说是借,实则,与卖无异。年息十分,一年后连本带利要还三十两银子,这要他如何筹措?”
李斌的话,说得很随意。却听得身后,守在炉子前等生意的摊主,还有杨慎两人都沉默了。
“我朝定制,月息不过三分,年月虽多,至多不过一本一利。怎得一年后,便要等额之利?!”
在这片沉默中,徐阶忽然开口问道。
他说的话,翻译一下就是:明代民间借贷利率规定为月息不得超过3%,理论上一年后的年化利率应该是36%。至于那一本一利,说的是三年,乃至四年、五年期借贷,最高利息也就是等额本金。
而身后那摊主的遭遇,却是一年,利息就达到了本金,这事就不符合规定。
“因为家慈当年染病,瞧病、抓药...没有十两银子根本就不够用。而那邹家,借钱只肯许年利,而不计月利。”
徐阶的问题,被他们身后旁听的摊主抢答了。
而这个回答,顿时就让我们的徐阁老脸色涨红:“这...这不是耍无赖吗?!一年一利,这简单算算也知道,月利高达九分,明显违制了!”
“但是契书中,没有写月利。而大部分的官吏,你以为他们真的会不怕这个麻烦?”
正吃着汤饼的李斌,忽然抬头,笑意吟吟地看着徐阶。
“理论上,我们要求每一个官吏都秉持公心,不怕麻烦。但实际上呢,就像我先前所说,在衙门里,刑房的书吏们自家的温饱都成问题的时候,他们如何愿意为别人的事,耗费自己的心力。”
“便是心有余力,也该先想想怎么糊自己一家老小的嘴。而这,其实也是一种矛盾,某称其为理想与现实之间的矛盾。”
“还有这摊主,家中那点赖以为生的田产尽失,和他要活下去之间,也存在着矛盾。你们瞧瞧,他的解法是什么?”
“是摆上一食肆食摊,换个法子求生。”
杨慎接上了李斌的话,他似乎有点明白了李斌口里的发展:
“然后是官吏这边,现实与理想之间。知县选择,提高官吏俸禄,让他们不必为自家之事劳心劳神,从而将精力,放在公事之上。”
“可是高薪养廉之举?”
“非也,只能说是,解决人之后顾。至于高薪养廉,某有这个想法,但现在,县里的财政状况,还不足以支持某去搞高薪养廉的那一套。”
李斌微微摇头,在回答了杨慎这个问题后,李斌略感失望地说出了自己对发展的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