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如风,规如火。
当李斌在县衙中的发言,被礼房润色,整理成明文公告发布出去以后。
这严苛的限制令,便如春日的微风一般,悄然飘向宛平县内的各乡、各坊。
京西乡的牌坊下,乡老刚用石灰水刷完新告示,墨迹未干的“借粮免息”“争水立斩”八个字旁,乡里人围得里三层外三层。
“远田免赋?还能找大户借粮?!”
一个挑着空箩筐的汉子揉了揉眼睛,身后的婆娘拽着他袖口,同样是一副不可置信的模样:
“莫不是看错了?县太爷还能替咱还利息?”
“就是说啊,能免赋,我都觉得不可能,莫说替咱们这些苦哈哈还利息了。唉,你们想想,这又不是咱们头一回遭灾了,有哪年是免过赋的?”
在那夫妇旁,另一村汉也适时地开口发表起自己的看法。
而他的话,瞬间引起一片附和...
在地方官吏的工资,都指望着田赋的当下。便是有史书上记载,朝廷宣布免了哪哪的税,可地方上,该收的赋也照样得收。
若是不收,这县官八成也当到头了。毕竟,皇帝都不差饿兵呢,何况你一个小小知县?
谁成想,他们今天竟然看到了落有“宛平正堂”印的免税公告。
这种县衙发布的免税告示,才是真正触及百姓的承诺。哪怕这个承诺,是有限制性条件的...
但它确实明言了免税,不是吗?
“张屠户家老三前儿还说,这新官怕是来刮地皮的。但依我看,他至少比前几任强些...敢说这话...”
在这一片自我怀疑中,一挑着菜筐的老汉啐了口唾沫,开口替李斌说了句好话。
“唉,老张头说得不错。甭管那借粮免息能不能落到实处,就凭他李知县敢明说,免了咱们那些远离支渠的田赋。老汉儿就信他是个青天...”
遵照县衙通知,刚粉刷完告示、标语的乡老也转身加入群聊。只是他的话才说一半,人群中忽然传来一阵骚动。
循声看去,原来是一队衙役正快步而来。汉子们下意识地收了声,有几个上月还在赌坊混的后生,慌忙往人群后方躲了两步。
待到那衙役近前,他们先是扫了一眼告示,又看向那些个缩头缩脑的汉子,突然开口说道:
“县太爷说了,愿意去永清清淤的,今日起就能寻乡约报名、寻里甲作保了。”
衙役的话,就像那大石入水,溅起涟漪一片。
免部分田赋、借粮利息县衙代偿,两项公告本就令人半信半疑。如今,又来这么一个“以工代赈”,做工给米...
条件好得简直让人怀疑宛平县衙是不是在搞诈骗。
可内心的那点期待,却又让人忍不住询问:
“这做工真给米吗?不是骗咱们去当苦役的?!”
“骗你?你特么算老几啊?!”
在县衙内,衙役们唯唯诺诺。可到了地方上,这帮人可不会跟这些村汉客气。
只见那为首的衙役,轻蔑地嗤笑了一声后,脸上露出一抹骄傲:
“看你这样子,怕也是没怎么进过城。得空了,去京师里头打听打听,京师城中的百姓,谁不知道咱家县太爷的威名?”
“人可是连皇帝的小舅子,建昌侯对上了都讨不到好的人物。人能瞧你一眼,那都是你祖坟冒了青烟,还骗你?你配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