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夜,蝉鸣。
温热的气温,配着姑娘温软的语调,李斌那颗本有些躁动的心,缓缓变得平静起来。
李斌忽然意识到一个问题:有些自己担忧的事,为何不能试试与王羽裳聊聊呢?
抛开二人间的私情不谈,人好歹也是出自官宦之家。
其阿爷,更是做到了二品大员的高位,身后亦有一大片晋人、晋商的支持与跟随。
哪怕王羽裳,因女儿身未能入官场,但其多年的耳闻目染,总不是杨用那种市井小民能比的。万一,她的一些想法,能给自己查漏补缺呢?
在突然想到这一茬后,李斌便躺在床上,隔着屏风缓缓讲述起自己从西城粪场的沼气工程开始,到如今硬刚建昌侯后,打算布局西山煤业的事情。
“我现在还没有安排人手去西山那边实地探访,只是通过历年文牍大概了解了一下西山那边的利益分布。”
“官面上的,权贵占窑,应该是正德年间,仁和长公主奏请独占浑河大峪山四窑榷利。再早一点的,还有代王府请奏,以十窑榷利济其王府下镇国、辅国将军等人。”
“至于其他煤窑,背后都是哪些人,我暂时还不知道。”
“理论上讲,应该没有什么太牛比的人物。毕竟那些牛比的勋贵,放着好好的田土不抢,谁特么来抢煤窑啊?!”
说到最后,李斌开了一个自嘲般的冷笑话。
便是早已坚定过自己的内心,但每每想到,或者叫看到这各行各业,无处不在的勋贵、士族,李斌都忍不住有种破罐子破摔的想法。
吃相太特么难看了!
大大小小的权贵,就像是那深海巨鲸身上的藤壶。
密密麻麻地扑在这名为“大明”的鲸鱼身上疯狂吸血。
自己想刮去这些藤壶,又得瞄准大小,保护自己手里的“小铲子”,免得藤壶没刮掉,铲子先折了;又得顾忌下手的力度,别特么一铲子下去,藤壶是没了,鲸鱼也被自己攘个大出血...
然而,就在李斌暗自感慨之际,意外的惊喜,突兀来临。
只见王羽裳在听完李斌的感慨与愁绪后,第一反应既不是共情李斌的辛劳与情怀,也不是出谋划策,或泼其冷水。反而,王羽裳语气狐疑地反问李斌:
“这些话,莫不是老爷现编现想的?只为降低奴婢的防备?”
“嗯?你这是何意?”
“老爷莫要装傻,你是明知奴婢是山西人,这才以煤为借口,与我搭话,好去我戒备之心。”
山西人?
我艹?!
什么叫垂死病中惊坐起,小丑竟是我自己啊?!
对啊!山西那是什么地方,著名的煤老板产区啊...
西山这点煤炭储量,放在山西,那特么就是小巫见大巫。
再简单点说:京中的权贵想要煤窑,他们得要人给他们干活吧?
筑窑、挖煤、寻煤,乃至挖出煤炭后,如何加工、发运、贩卖,这种种环节、各个流程。
是那什么代王懂呢?还是那仁和长公主晓得?
山西人,手里掌握着煤炭相关产业的核心技术,这就是他们的立身之本。